第五十七章
“速度真快啊！”
徐教授板着脸，不看她，问：“郭主任怎么说？”
“说伤口浅，没事。让我注意别发炎。”
“感觉你今晚会打电话给我呀？”她笑，因刚被吵醒，声音有些沙而软。
他笑：“偷看你啊。”
“给我杜冷丁！”男人咆哮，再次砸桌子。
许沁看一眼输液室里还在讨论的人们，极淡地弯了弯唇角，离开了。
“嗯。”她点头，枕头刷刷响。
“知道啦。”她说，觉得此刻他训诫的语气也迷人，心里甜，又忍不住翻了个身趴枕头上。
到了楼梯间，
夜晚，四合院里静悄悄。
宋焰从刚开始听到她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心里就有些难言之痒，到了此刻，终于问：“又趴着呢？”
自凌晨医院分别后，她没跟宋焰联系，知道他那边形势紧张。
但她不知是后怕，还是被吓到了，不肯用麻药。郭主任也任她，只是小伤，不会疼到无法忍受。
徐教授走了。
许沁一愣：“我评上了？”
许沁：“有功夫在这儿闲聊，心思放去工作上吧。”
“不算帮忙。”徐教授道，“难得出一个人才，医院其实也想重点栽培。……许医生，你要记住，不管做哪一行，最终能帮你的始终都是你自己的能力。”
“当然不能。”
“没有。”她回，心脏还骤跳着。
教授脸色很差，站起身往安全门的方向走。许沁硬着头皮跟过去。
“到时告诉我你坐第几排。”
宋焰问：“你呢，今天没遇到不听话的病人吧？”
小西小声：“许医生居然安慰起人来了？没听错吧？”
男人咆哮声：“你怎么当医生的，我现在很疼，叫你给我开杜冷丁！”
她知道宋焰很忙。
小北一边安慰她，一边叹气：“你这恋爱谈的，一个护士一个消防员，见少离多人危险，还总被骂，苦逼程度只有医生配警察的家庭能相提并论。可上次医闹那个，也没见你气成这样。”
今天周五，明天就是周六日。但出了这档子事，宋焰不可能放假的。
“你这几天请假休息吧，手养好了再来。”徐教授正要走，又停一步，“主治医师评定需要填资料的时候来一趟医院，也就这一两天了。”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想着她只穿了件小内裤趴在他被窝里的样子，叹：“这时候我本应该在家搂着你。”
“切！”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平躺着。
他呵一声，反问：“老子什么时候不帅了？”
那护士一愣，赶紧跑去找人。
“教授。”许沁叫住他，简短道，“我知道您帮了我，谢谢。”说完，鞠了一躬。
男人红了眼，冲过去翻办公室的抽屉柜子，纸张病例全往外扔。
急诊室里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所以，前方的争吵声格外清晰，来自她隔壁组董医生的诊断室。
许沁对这些言论一概不感兴趣，只等着官方发布消息。
“……”
她信的。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又见不着了。
……
“那你问我干嘛？”她哼一声。
许沁眼睛一亮：“你能过来跟我坐一起吗？”
“领导也是想把事情完美解决的。告诉他们走别的路有弊端和隐患，然后提供一个完美又能立功的解决方法。”宋焰说，简短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许沁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了好久，手机一直没响。
许沁站在水龙头边洗手，不经意叹了口气。洗完了，她抽了纸把手擦干，双手插兜里，走回办公室。
其实这伤要放在其他部位，就是道口子，但放在外科医生的手腕上，难免叫人心惊。
许沁走近了，往诊断室内看一眼，一个背影消瘦的男人浑身在颤抖：“你开不开药！”
“听你的。”宋焰道，“不过，星期二有地震表彰会，你会去的吧？”
许沁点点头，谢过他之后，离开了。
等着等着，人模模糊糊地睡去。不知何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笑：“你听到了呀。”翻个身趴在枕头上，“……快跟我讲，怎么说服了专案组领导？”
偏偏她也去找新闻看，看到有人质疑为什么消防员去救火却还是烧死了人，是不是出警迟缓救援不力，小南气得直哭。
他语气微凛：“你没事吧？”
她缩一下肩膀：“遇到吸毒的了，来要杜冷丁，还拿刀割了我的手。”
“这个专案组干了回实事啊。”
“没事儿，一道小口子。还顺便蹭了个放假呢。”她说。
与此同时，几个保安冲过来将那人制服摁趴在地上。
刚出门，见徐肯教授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脸色铁青，像是在等她。
许沁一开始没吭声，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后来，还是轻轻解释了一句：“我平时一直很注意，但这次是个意外，我当时准备走，可那个吸毒的看见了我。”说完，抬眸瞥他一眼，见这教授仍在生气，又放低了声音：“好在没事。”
许沁心头一惊，手腕处一丝幽幽的寒意，像点冰术般瞬间席卷她全身。
“那不一定，”他说，“工作中也可以见。”
输液室里的患者们议论起来：
明明在看新闻的时候就知道他做到了，可不知为何，还是想听他的声音，听他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慢慢走过去：“徐教授——”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意外。”
她话说完，几个护士静悄悄的，互相看。
……
她笑容收也收不住：“可这星期见不了了，又得等下星期。”
许沁愣了一愣，渐渐反应过来，教授一定是听说她手受伤，太过担心才亲自跑来外头等。
“啊，这个我会去。”
她在夕阳下慢慢走回急诊楼。今天，这颗心被提到高楼，又摔下，最后又被提起，回归原处，在胸腔里平静安稳地跳动着。
许沁趴在桌上，额头枕着左手小手臂，脸上沁着冷汗，一言不发。
她心中有念，立即醒来，果然是宋焰发的消息：“睡了？”
“嗯。”他嗓音温柔，“怎么还没睡？撒谎了？”
“你给不给！”男人突然掏出一把刀，董医生尖叫后退，贴在柜子上双脚发抖。
徐教授一开口便厉声斥责：“你知道外科医生的手有多重要吗？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六叶坛酒吧街发生火灾爆炸后，公安部紧急成立火灾事故调查专案小组，连夜对这起造成四人死亡十三人受伤的事故进行调查。今天下午，专案组召开新闻发布会，针对这次火灾向全社会发布报告书，对在这次灭火行动中表现突出的消防中队进行表扬，对牺牲的消防战士家属进行安慰抚恤，同时，对在消防检查工作中涉嫌渎职受贿、有严重违纪行为的六叶坛消防大队队长、政委等数人进行严厉查处，请广大市民监督举报……”
董医生脸孔发白：“你冷静一点！我得先查清楚你是什么症——”
几个医生护士循声望过来，朝这儿走。
他听她声音，便知没事，但还是叮嘱了句：“以后碰到闹事的人，你离远点儿。听见没？”
小南也松了口气：“许医生，你说的真准呐，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了。”
小南脸上也是愁云惨雾，她上午请假去第五人民医院看望童铭，回来时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郭主任处理完了，交代：“现在是冬天，又干燥，不容易发炎。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慎重，吃点消炎药啊。不要碰水，不要动手腕撕到伤口。可别弄感染了。”
“工作中还是不要见了。”她赶紧说，“总是有不好的事发生才能见面。不要见，平平安安等周末吧。”
但对方速度太快，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拧回去。许沁深知一旦被挟持情况就糟了，她用尽力气打开他的手臂，掀手的一瞬间，余光却见刀光一闪，她的手从那片银光旁划过。
他低笑一声：“看到新闻了？”
许沁整天都在关注六叶坛酒吧失事的新闻。
他又没忍住笑出声来：“你点头我又看不到，傻子。”
许沁暂时将火灾的事放去脑后，宋焰说他会处理得很好，不会让她失望。
她去人事科请了伤病假，准备下班前，去输液室跟小西她们交代一声。大家知道她手没事，都松了口气。
可董医生惊慌失措，一眼望见门口的许沁，呼救：“许医生！”
电视里，主持人道：“距火灾发生到揪出责任人召开发布会，仅用了15个小时。这次政府行动可谓雷厉风行，坊间也是一片赞誉。我们也不禁思考，相关部门是否可以从这次的案例中吸取一些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
许沁独自在楼梯间里站了一会儿，看看手上的纱布，慢慢缓过劲儿来，又拿手机刷了下新闻。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笑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严肃少许，问：“你又一整天没睡？”
董医生是新转来的实习医生，经验少脸皮薄。对方面目狰狞，她便露出了怯色，却仍坚持道：“不能给你开。还不知道你什么症状——”
郭主任给她诊断过伤势，伤口不深，没伤到手部神经，不会对她今后的工作造成影响。
许沁转身便跑。
只待消息一出，她便能知道宋焰那边情况如何，是好是坏。
“是。”
许沁淡淡道：“网上那些话，你理它做什么？这事会朝好处发展，别担心了。”
社交媒体上，很多网友为逝去的消防员惋惜，同时质疑酒吧为何会发生爆炸，是否存在管理和指挥漏洞。其中不乏一些阴谋论，抨击政府和公职人员。
“嗯。”她答，“趴在你床上呢，还垫着枕头。”
下午的阳光从门外洒进来，铺在地板上。
正要离开，墙上的电视开始播报新闻：
小南愤然：“骂我无所谓，我是替童铭不值……”说着，又涌眼泪，“也不知道这次爆炸是怎么回事，就怕最后查责任查到他们头上，又受伤又背锅……”
酒吧着火平民伤亡，本不至于引发大范围讨论。但爆炸、消防员牺牲、加上酒吧业主为富二代，使得这件事热度不断升高。
一片忙乱中，就听一声冷斥：“马上找神经科的郭主任！”
许沁窝在被子里，听着耳边他低沉的讲述，渐渐眼神放空，仿佛看到了那个场面，她想了一会儿，吃吃一笑，说：“那个时候的你，肯定很帅。”
许沁见护士领着保安朝这儿跑来了，双手插|进兜里正要离开。
“嗯，累死了，就想睡个觉……”他伸了个懒腰，说，“还想睡个你。”
众人回头，许沁捂着流血的右手腕，面色煞白，吼道：“找郭主任！”
几秒后，他打电话过来，来不及开口，她先问：“你忙完啦？”
依然没有宋焰那边的官方消息。
可过了中午都没动静，她又觉得太心急，哪有那么快。
许沁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那个狂躁的男人，低声对走来的护士道：“有吸毒的闹事，叫保安。”
……
几个医生见她伤到右手，全吓坏了，立刻跑过来。有的打电话，另外几个护着她赶去手术室。
这一刻，急诊大厅里并不忙碌，甚至有一丝难得的安静。
“我就说有猫腻吧，就该把那些贪官都抓起来。”
男人毒瘾发作，找不到药剂，正欲发狂，回头看见许沁，表情抽搐，扭曲着脸扑过来：“给我杜冷丁！”
童铭身上多处烧伤，外加脾脏破裂，人从昏迷中醒来后痛得要死要活。小南心疼死了，回来和许沁她们说起，眼泪哗哗地掉。
那把刀割到了她的右手腕！
她深吸一口气，看见窗外夕阳照进来，红红的，铺满整个楼道。
“我说了脑袋很疼你听不懂啊！”那男的情绪失控，猛地砸桌子，“给我开杜冷丁！”
他说过的事，自然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