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屋外，雨水颤颤；屋内，热气蒸腾，一点点覆上了墙壁和玻璃。
宋焰扭头看她，看了几秒，脸色就不太自然了。
去洗手间的路上，抽烟的男孩们像潜伏在夜里的狼。有男孩和女孩抱在一起亲吻，男孩的手在女孩身上上下游走，女孩伊伊啊啊地哼着。
宋焰问：“干什么去？”
他带她去台球室玩，他正打着台球呢，她过来拉拉他的衣角，指着不远处一伙打球的男生，朝他告状：“那个人拿球杆戳我手心。”
许沁歪着脑袋看。
“……”舅妈斥，“还不快睡觉？！”
宋焰回头看许沁，许沁抱着衣服溜上长廊，躲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快速进了卫生间，锁上门。
可许沁呢，不爱说话，表情匮乏，总低着头，不与人视线接触。真和她对视上吧，便看见空幽幽的黑，仿佛看着你也没把你看进去似的。
许沁想了想，没回答。
他带她出去玩，路上三两个社会小混混走过，她不由自主往他身边靠近，攥紧他的衣角了才舒一口气。
她二话不说便向前飞跑。
宋焰对许沁的喜欢，一开始是源于那份莫名而来的保护欲。
宋焰进屋开了灯，许沁站在他面前，浑身湿透，因为冷，轻轻抖着。
宋焰说：“会有点儿。”
许沁走过去他身边。
宋焰冲许沁挑了挑眉，把她推进屋里：“十一点半。”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看着她安安静静做她自己的事，不论是抱着书包独自穿梭在校园，还是课间一个人收拾自己的书桌，打乱了摆整齐，摆整齐了又打乱再换个方式摆。不和任何人交流，都好，只要她喜欢。
宋焰说：“沟通。”
可宋焰就是喜欢她，谁说她半点不好他揍谁。
“呜——”她齿间溢出一丝呜咽，而他以吻封缄。
两人的视线交叉在洗手台上。
她立即拿手捂住嘴，只露出乌乌的眼睛。
舅妈：“你个臭小子，几点了？！”
分明浑身湿透，宋焰却觉热得难受，一定是花洒里的热水蒸汽作祟。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看什么呢？”把她的脑袋扭过来。
他想做的，就是让她不因这份奇怪和安静而被人打扰，议论，嘲笑，欺负。
他在校服上唰唰写上自己的大名，递给她，说：“穿上。”她便接过去，乖乖地套上，也不管那衣服大得可以做她的裙子了。
他目光直而深，盯着镜中的女孩；镜子里，她也刚好撞上了他的目光。可谁都没有避开，像是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许沁抿嘴唇，问：“疼吗？”
他回头，笑：“上厕所你也跟着？”
他问：“害怕吗？”
他咂舌：“我可不认识什么好人家。”
宋焰皱眉：“说话。就你这小身板，还打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嗯？”
宋焰：“诶！”
她想也不想：“你家呀。”
卫生间里空间不大，宋焰自进了门就眼神回避，不看许沁。他关上马桶盖，坐在马桶上，面对着门的方向，说：“你洗吧，我抽根烟。”
一切像春雨润湿土地，树梢抽出新绿，平缓，无声。在某一天蓦然回首时，丝雨已汇集成溪，林间已一片葱郁。
周围兄弟们哈哈大笑。
宋焰：“老子的。”
好像就是在那一刻，宋焰的心很明确地触动了一下。
许沁迟迟不|穿衣，忽问：“你刚才看见了吗？”
宋焰在衣服堆里翻一翻，找出件t恤扔给她，说：“你先去洗个澡。”
台球室里鸡飞狗跳。许沁捧着手机钥匙跑去看，还帮忙拿台球砸人，被宋焰他们拉上了一起跑。
宋焰：“……”
回到五芳街，已是深夜。
许沁在他手里晃来晃去。即使是隔着浴巾，女孩的身体也异常的柔软。他把她擦干净了，背过身去又点了根烟，只是沉默。
他带她回家玩，她在舅舅舅妈面前有些拘谨，只跟着他跑，小尾巴似的。他进正屋她跟着进正屋，他进厢房她跟着进厢房，他穿过长廊她跟着穿过长廊，他往角落走，她跟着往角落走，
宋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说：“看见了。”
他带她轮滑，说：“别怕，我在一旁守着你。”
她也不怕夜黑风高，麻溜儿穿衣服下床，溜出门去。和他手拉手在深夜空荡的大街上疯跑，大笑。
看到中途，她起身离开。
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更沉。
她别着头，不吭声。
她说：“卖去好一点的人家行不行？”
他捂着她的眼把她拥在怀里一路出了酒吧。
到了洗手间门口，许沁刚推开门，一个男孩光臀站在洗手台边，一个女孩坐在台子上，白洁的腿缠在男孩腰上。两人奇怪地运动着，声势浩大。
许沁不吭声了。
宋焰突然扔了烟，朝她走过去，一把抱起她的身体，将她放到洗手台上。许沁猝不及防，低低惊呼：“啊——”
浴室里安安静静的。他在忍。
许沁：“哦。”
……
他起身陪她一起，许沁说：“不用。”
他牵着她的手，把她藏在身后，溜进家门。
她被他挑弄得意乱情迷，却还记得他的叮嘱，咬紧双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穿久了，她认真把衣服洗干净，等着看他进了教室，就默默地捧着衣服走过去递给他。他以为她要归还，正准备抽过衣服塞进抽屉呢，她小手抓着不松。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着。终于眉心隐忍地一皱，站起身，从架子上抽下他的浴巾，裹住她的身体，上下一顿搓。
宋焰开门先扫视了一下院子，正屋和东厢房静悄悄的，廊外雨潺潺。
“乖啊。”他轻哄，嗓音都变了。下一秒，冲刺而入。
许沁小声：“要是洗到半路，有人来上厕所怎么办？——那我不就被发现了。”
她说：“有你在，我怎么会磕着碰着？”
他执意：“我在外边等你。”
许沁抓他的手：“怎么不能看了？”
目中无人。
他问：“男人打架，你掺和什么？”
他含住她的耳朵，抚摸她的背脊；她整个人在他手里打颤。
她毫不害怕就蹦进弹簧床。
宋焰骂：“你丫的，别的男人屁股有什么可看的？找抽呢是吧？”
宋焰：“……”
过去就打架。
她摇摇头，轻声：“不怕的。”
他带她玩跳床，说：“别怕，要失控了就叫，我马上来抱你。”
水声淅淅沥沥，他的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深而迟缓起来。抽完一根烟了，他低头扔烟蒂，余光瞥见镜子里的她，光溜溜地站在花洒下边，身子纤细而白净。
他的朋友们是不能理解的，不理解他怎么会喜欢许沁。说漂亮吧，漂亮女孩多了去；说优秀吧，她成绩只能算中上游；说温柔吧，真没看出哪儿温柔了；说大方吧，更是沾不上边，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一份安心，在后来的很多时候都自然而然流露过。
跑出台球室，一伙人哈哈大笑。
他带她逃课去郊外玩，说：“把你拐了卖钱。”
宋焰眼神漆黑，问：“想试试吗？”
许沁盯着看。
起初宋焰自己也弄不明白，可这事儿又不是做生意，他不需要明白，他就是高兴，就是乐意。
他重新写上，抬眸时见她抿着嘴唇，嘴角抿起一丝极细微的安心。
宋焰都做好了在外头等她的准备，正低头点烟呢，一扭头见到这情景，眼珠子快瞪出来，立即上前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拖回来：“小孩儿不能看这个。”
他那里抵着她，挑逗够了，即将破城。
许沁：“那我能看谁的？”
宋焰抽着烟，斜睨着她，事后算账：“你。过来。”
花洒里，几滴水滴在地板上。
宋焰这样的人，配得上他的应该是个大气的女孩，可以不活泼不爽朗不外放，但内心性感而肆意，举手投足都霸气飞扬。
有天晚上，他把她从学校宿舍偷出去，带到酒吧里看乐队表演。少年少女们随着歌声肆意呐喊，她一瞬不眨地观看，不够融入却也绝不反感。
他低头点了根烟，她到他身后脱衣服冲澡。
宋焰手指戳一戳她额头，训：“你以为比赛呢还重在参与？拳脚不长眼的，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许沁答：“上厕所。”
她和他溜上景山看繁星漫天，他吻她，她不害怕；他把手伸进她衣服里，她也不害怕。
她抬起脑袋，说：“重在参与。”
他深夜翻大院的墙，爬到她窗前，要把她偷运出去看星星。
两人都不说话了，似乎在刻意避免。
外头瓢泼大雨，他和她在街上跑，淋了个湿透。
许沁又问：“他们在做什么？”
“嘘——小声点。”他倾身凑近她耳边，微微喘气。
舅舅他们刚睡下，他搂着她蹑手蹑脚穿过院子，刚打开房门，正屋里传来舅妈的声音：“宋焰回来了？”
他摸摸她的手了，从兜里掏出手机和钥匙给她：“给我拿着。”
她等他写好了，把衣服穿上，回到自己座位上读书去了。这一次，她没有低垂着头。
她指了指衣服，原来背后的笔迹褪色了。宋焰一愣，这才明白她想让他重新再写上他的名字。
朋友们就纳了闷了，他喜欢她什么呢，说难道有啥交流么，可这女的又不爱说话，也不见得和宋焰说了多少话，他怎么就喜欢这么个闷葫芦了。
宋焰再度看向镜子，这一次，女孩的身体正面对着他，眼神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