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肖亦骁回头看他俩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孟宴臣这几年话越来越少了。
白衣姑娘坐在孟宴臣旁边，自己喝红酒，反而落得自在。
几个男人无路可退，一人叫了一个陪着。
许沁：“听妈妈的安排。”
许沁：“没有。”
孟宴臣很仔细地看着许沁的脸，却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肖亦骁脸色微变：“这话怎么说的？”
孟宴臣淡淡瞥他一眼：“要不拿你试试？”
许沁抬眸瞥一眼小孩手臂上并不严重的伤势，收回目光：“去门诊挂号。”
没小费的小姑娘被他撩得心神荡漾。
孟宴臣：“没什么大事，就是让我问问你。”
孟宴臣：“想结婚了吗？”
可往往到快换班的时候，是突发事件最多的时候。许沁已多次在临近下班时遭遇手术类急救。遇到这种情况，加班时间无限拉长也没办法。
“那年你出国前，妈妈跟你谈了什么？”
许沁重新扭回头去，不在乎的样子：“没有想，也没有不想。”
那姑娘转过身来，目光正好与许沁对上，许沁表情漠然。
许沁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起身。
肖亦骁知道瞒不住他：“合作方几个领导在隔壁吃饭，我也刚知道，想请他们来会所喝酒，但……”
孟宴臣杯里的水极轻地晃了晃：“怎么？”
孟宴臣扭头看她。
那对父母和孩子嫌他们身上脏，躲去一旁。
那几个客人第一次来ktv，放不开，礼貌地推辞。
孟宴臣看一眼：“下去吧。你刚下楼是有别的事？”
阿露赔笑：“是，没规矩。”
许沁没跟他们较真，她开了处方，递给白领：“药房领完药，去注射科打针。还有，以后被狗咬了，去疾病预防中心，不用来综合医院。”
孟宴臣盯着他看。
许沁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下文了，扭头看他：“问什么？”
孟宴臣打开肖亦骁的手：“滚。”
许沁一扬手，男人的手机摔到地上。
那父亲见状，不可置信：“医生，我孩子这边你还没看呢！”
她过来坐到孟宴臣和许沁中间。先前那几个不要公主的客人现在聊得火热，倒是孟宴臣肖亦骁这边，两人都把姑娘当空气。肖亦骁偶尔还问一下，孟宴臣直接一句话不说。
正说着，许沁从洗手间出来，孟宴臣收回目光，闷下一口红酒。
肖亦骁：“在想宋焰？”
叶子：“你去过？”
阿露挥手让剩下的出去了，搭住肖亦骁的肩膀：“亦哥，你不叫一个陪着聊聊天？”
许沁：“值夜班，先走了。”
五六个客人西装笔挺，刚落座，领班阿露带了二十个陪酒公主进来，齐齐站一排。姑娘们各个身材高挑，露着白皙的肩膀和大长腿，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大眼卷发的拉丁美人，应有尽有。
小姑娘经不起调戏，羞涩地笑，脸红如杯中酒。
许沁最后一个走出电梯，肖亦骁放慢步子。
……
孟宴臣：“我送你。”
许沁平静地绕过吵架的人群，离开走廊。
话音未落，两个浑身黑灰的男人冲了进来：“医生！”
肖亦骁一脸嫌弃：“去你的！老子对男的没兴趣。”
孟宴臣问：“叫什么？”
肖亦骁一时没话说了，笑一笑，在许沁头上用力揉了揉。
阿露诺诺地起身离开，过会儿估计是想将功补过，又带了两个美女进来，解释说这俩是新面孔，本来今天休假不上班，为了他专门叫来。
许沁抬起头：“这边还有病人。”
许沁：“你松开。”
许沁问：“看什么看？”
两人不情不愿拉着小孩退到门口，就是不出诊断室。
孟宴臣忽然问：“走吗？”
一个男人手腕上的衣袖烧焦了，布料和皮肉黏在一起，黑红一片，惨不忍睹。
“嗯？”
离换班还有十分钟，来看病的只有一个被流浪猫挠到的白领，许沁正为她处理，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哭声，随即是问询声：“手臂伤着了，往哪边看医生啊？”
两个小妹点头。
她看一眼桌边烫伤的小孩子，迅速打出一张处方笺给他的父母：“去药房领药，涂三天就好了。”
桌上肖亦骁的手机震了又震。
阿露多年前只是陪酒公主，现在成了领班。她跟他们都熟，知道肖亦骁开玩笑，所以双手依然勾着肖亦骁脖子：“沁姐还是那么漂亮，比我们这儿的公主漂亮不知多少倍。”
“沁沁？”
白衣姑娘明白过来，抿着红酒不答话了。隔一会儿了，往孟宴臣杯里添上红酒。
肖亦骁笑容收了，幽幽盯着姑娘看，过一秒，唇角一勾：“今晚你没小费了。”
孟宴臣的车停在红灯前，他扭头看许沁一眼，许沁望着窗外的路灯光，表情干净而冷淡。
许沁不搭理，不救场，看都不看她一眼。阿露意识到不对，忙改口：“这哪儿能比啊，气质就不一样，不能比——”
话音刚落，白色短裙的姑娘以为没事了，转身就往外走。
男人怒了，猛扯许沁一把。
包厢的公主小妹偷偷笑，肖亦骁佯作恼怒：“笑什么笑？啊？”
肖亦骁不闹了，吃了片橙子，忽说：“那天，小沁跟我说了一句话。”
孟宴臣：“出差。”
肖亦骁：“帅吗？啊？他。”
肖亦骁指一指许沁：“哪儿敢呐，女朋友搁这儿坐着呢。”
许沁迅速往外走，那男人却揪住许沁的白大褂，把她扯回去：“你今天不给我儿子把病看清楚，我要你好看！”
许沁：“想跟医生聊天，去门诊排队。”转头，“小北，带这位去隔壁，准备手术。”
孟宴臣摇头。
孟宴臣不说话，抄起钥匙串，起身出去了。许沁看他一眼，跟着出去。
肖亦骁又没了正经，笑起来：“我想要你，可得不到呀。”
肖亦骁问：“没有看得上的？”
肖亦骁：“嘛去？”
“不松你要怎么着？”男人打开手机，对准许沁的脸，“市里最好的医院，医生就这么个素质，我要拍下来放到网上给人看。”
孟宴臣手指敲着方向盘：“今天，妈妈跟我说了些事情。”
横竖也轮不上他尴尬。
“老家哪儿的？”
回到办公室，难得无风无浪地度过了半小时。
脚步声靠近。
肖亦骁：“最近身边有女人没？”
许沁望着窗外的夜色，不发一言。
快到医院时，孟宴臣忽问：“和宋焰说话了？”
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出了手术室却见两个女人在厮打。原来送人来的是男人的情人，现在被妻子撞上，免不了一番揪扯。不少护士在劝架。
孟宴臣：“没房间了？”
孟宴臣：“还和小时候一样，对什么都没兴趣。”
许沁坐下，说：“我也没事。”
孟宴臣看过来。
肖亦骁笑容绽开：“得嘞。”
肖亦骁继续逗姑娘：“他帅，还我帅？”
肖亦骁眼色一凛，喝道：“什么规矩？给我站回来！”
被拖出来挡枪的许沁恍若未闻。
许沁协助高良主任完成了一台心肺外科手术，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夜里突发心脏病。
那对父母便拉着小孩站在一旁等，齐齐瞪着许沁，仿佛这样能给她压力，叫她迅速打发手头的病人。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高大身影挡在了许沁前边。
护士尖叫：“你干嘛？！”
他招一招手，一拨美女鱼贯而出，另一拨鱼贯而入。往复几轮，湾流的姑娘被挑了个遍。肖亦骁行事简单直接，客人们不选出几个陪坐，就让那些姑娘们一直站着。
肖亦骁回头看孟宴臣，特大方：“你先选，剩下我的。”
孟宴臣：“叫过来吧。没关系。”
肖亦骁：“真他妈不凑巧。”
的确比之前的看起来清秀，脂粉味也不重。
许沁：“不用，地铁很快。”
许沁用力挣扎，可力气不够，躲不开，眼睁睁看着他的巴掌朝自己扇来，她眼底一阵冷光闪过，却毫无作用。
彩灯流转，灯光暧昧，屏幕上播放着一首音量极小的老歌。两个包厢公主跪在茶几边倒水倒酒。
小妹知道他不生气，笑容更大。
倒酒的小姑娘问：“亦哥，你还有想要却得不到的啊？”
那巴掌却没落下。
“你他妈的！”男人手掌朝许沁打下去。
许沁：“什么事？”
母亲急道：“小孩子疼得不行啦，门诊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外边又没人，你是医生，就通融一下给我家宝宝看看嘛。”
白衣姑娘说：“我不出台。”
……
说完转身对护士，“小南呢，把她叫来，准备手术。”
孟宴臣盯着她，一瞬间眼神复杂。
孟宴臣扭头，眼神带着克制的诧异，一闪而过。他瞥了许沁一眼，后者在吃葡萄，没听他说话。
肖亦骁把孟宴臣的脸掰过来：“问你俩，他帅吗？”
许沁去洗手间了，孟宴臣在沙发上喝水。肖亦骁坐去他身边，推了他一下。
肖亦骁：“她说，你妈跟她说过，所谓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也正是得不到才想要，真到了手，就会很快抛到身后。”
孟宴臣：“好地方。”
“你给我儿子看病了吗？！啊？！十秒都没看！你把病情搞清楚没就乱开药？你问了我们是什么情况吗就乱开药？！”
许沁：“麻烦你们出去一下，保护这位病人的隐私。顺便先去挂号。”
许沁觉得这两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转身找剪刀镊子时，突然想起在五芳街的火灾中看过这两张脸。
“问我是要宋焰，还是要钱。”许沁扭头看孟宴臣，说，“我当然要钱了。”
许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孟宴臣：“没兴趣。”
“谢谢医生。”白领拿着处方单离开。
许沁拿叉子往嘴里送水果，作壁上观。
肖亦骁目光往他裤裆扫了扫：“你小子不是有难言之隐吧？”
许沁冷淡：“他有什么可想的？”
叶子回答了。
有个小姑娘斗着胆子，朝孟宴臣挑下巴：“他。”
孟宴臣指了她一下：“就她吧。”
“看什么？”她望着窗外，问。
小男孩哇哇大哭着，此刻外头也没别的急诊病人，许沁道：“去外边排队。”
肖亦骁：“人这一生就这么长，能好好享受手头有的东西，已经是很大的福气。放弃已有的，去追想要的，不值得。”
因是周末，深夜的街道上仍有车辆来往。
那姑娘不解释，不吭声，不道歉，面无表情。冷淡模样乍一看还有点儿像许沁。
很快，一对夫妇拖着个十岁多正在嚎哭的小男孩冲进诊断室，嚷：“医生，我家宝宝烫伤了！”
那母亲还不满：“可是……”
许沁却努努嘴指前头：“绿灯了。走吧。”
许沁：“我跟他说话，他不理我。——无所谓，我和他也没什么可聊的。”
孟宴臣揣摩了一会儿，问：“想和什么样的男生交往？”
肖亦骁说：“哪儿来的臭毛病？”
公主小妹抿唇笑，脸上浮起红晕。
那对父母立刻拉着男孩坐来椅子上：“医生，你看看，小孩被开水烫到，手上都起泡——”
肖亦骁：“滚出去。”
“叶子。”
孟宴臣忍不下去了：“你无聊吗？”
……
许沁回头：“你们照这处方去拿药就行。”说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