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
电话那边半响后才再次低沉的声音,有些揶揄地开口:“他们都说我是教父,可从来没有人说我是神父,你对我许愿没有用。”
“不是许愿,我说的是陈述句。”
虽然对方没有回应,但我通过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声知道,他的情绪正在剧烈起伏着。
我没有等他发问,便将最近的事讲给他听,当然,秦姿茹的部分被我有意地隐去,我只是说我找了以前在分公司时候的总经理,他在省城有些旧识。
直到我向他说出那段关系时,他才舒了一口气,大概之前对于我的话,他并不是十分确信。
“许文山,你刚说的没错,豆豆当时处理的很不干净,我想要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那些人对我的态度就是彻底清除,所以他们有机会将我唯一的女儿一并处理,当然是乐得如此。”
说完后他顿了顿,语气也明显轻松了起来:“不过现在有省城那边的关系压着,豆豆的事情也就简单了很多。
对了,豆豆知道吗?她最近怎么样,那天在家里就不欢而散,后来通了一次电话,结果……”
我听他的语气,此时当卸去自己身上所有的盔甲,俨然就是一个急切想要去关心女儿的父亲。
“ 我知道豆豆恨我,我也不奢求她能原谅我。”
大概他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样的轻松吧,这无关他的生死。
“或许她其实早就原谅了你,只是她自己在心里不肯承认罢了。”
听到我安慰的话,电话那边自嘲一笑:“呵呵,原谅不了的,更何况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所以一直以来,豆豆想干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包括和你在一起。
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你们这种好命,不拿自己的双手去拼,什么都没有。”
“值得?”
“你不是我,所以我们讨论值不值得本就不值得浪费口舌。
那时候真的是走投无路,总觉得自己烂命一条,不搏一搏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其实我也觉得她爸说得对,和我在一起只能拖累她。
后来我和别人一起做生意,赔的一塌糊涂,要命的是我的钱,有一部分是借的高利贷。
我想让她们母女过好一点的生活,结果却要连累她们一起万劫不复。
我能怎么办?哎……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电话那边语气逐渐平缓下来,徐徐讲述起曾经的过往,大概这些话若非恰好情绪到了,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讲起。
我当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静静听他开口。
“我想不到好的办法,因为我知道她对我执着的像着了魔,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我。
所以我只能装作彻底堕落的模样,我骗她说我赌博输了很多钱,我骂她,在家里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有一次,我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想想自己当初真的挺混蛋的。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想让她离开我。
我知道她爸虽然对她看似很绝情,但一直让她妈偶尔偷偷地在接济她,我想离开我以后,她爸妈肯定可以重新接纳她。
至少她和豆豆还有一个可以避雨的屋檐,可她天真的居然想要让我改掉那些坏毛病,重新好好生活。
最终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群放贷的找上家门,这下我有些惊慌了,我知道那些人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但即使是那样,她都还没有放弃我,依旧想着如何跟我一起共渡眼前的难关,可这不是难关,这是噩梦。”
听他讲到这里,我有些疑惑地开口:“噩梦?豆豆以前大概给我提过这件事,难道并不是那个样子?”
“哎……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我觉得哪怕是让她恨我,也好过跟我一直过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
听他这样说,其实我已经隐隐猜到了后面的事情:“所以你让她觉得你彻底移情别恋了。”
电话那边嗯了一声:“她看到我和那个女人后也真的绝望了。
我俩很快便离婚了,之后我逃离了本市,那些人在找不到我后,只是在家里打砸一番后也就无奈作罢。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豆豆,直到现在我还经常能梦见她。
当我有能力真的可以让她们俩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她却已经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了。
如果我当时知道她会那样极端,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
哎……我知道她并不是无路可走,她是在报复我,用作践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我,或者说,她是在报复她自己。”
我知道他应该没和别人说起过这些,在他心里,这是最让他难以释怀的事情。
“你给豆豆说过了吗?”
我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随即我和电话那边都愣住了。
随后他苦笑一声,先开口:“提过,但又有什么用,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也并不想推脱什么,我的罪,原谅不了。”
听他这样说,我犹豫了一下后开口:“疏通好关系这事还没有告诉她,本来没有想好怎么说,但现在知道了。”
“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了一眼父母家的那扇窗户,语气平缓地开口:“没什么,只是一个想要赎罪的父亲,用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女儿而已。”
对方很明显一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不等于还是骗了她。
曾经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妈妈,现在自以为自己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可到头来也没能保护自己的女儿。
对了,如果你让我摸自己的胸口说到底值不值,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人人都在说我这一生如何成功,可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的失败。”
挂掉电话后,我去父母家将女儿托付给他们后,便开车往回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回忆着红姐父亲刚刚在电话里和我说的那些话。
他应该对于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结局,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否则也不会跟我提起陈年旧事。
爱的本质是陪伴,所有以爱为名义,但却干着伤害对方的事,我想他这一生一定都在追悔莫及吧。
该来的一定会来,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红姐在当天晚上被带走,跟她一起的还有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