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你知道王妃落水了为什么不半路喊人来救？”
“呵。”苏年锦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扬眉看向慕宛之，“王爷知道吟儿为何如此嚣张吗？全赖王爷宠惯的！”
“你路过桥的时候也没有听见我叫喊吗？”
“你知道下人们几时起来做早膳吗？”
慕疏涵没说话，此一时暮色四合，老树昏鸦，连空气都染了寒茬。
“还有，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木棍是凶器，为何她不扔到水里毁灭证据而扔到树丛里？”苏年锦转头紧紧盯着她，语气愈来愈重，“那我告诉你，木棍若当日就扔到水里，王妃刚落水，肯定会听到声音的，到时候打捞木棍，肯定就知道是凶手不愿意用手推再怀疑吟儿。而吟儿将王妃推下水后立即扔到树丛再跑向前院，人不知鬼不觉，还能解释为什么吟儿会出现在桥上。不然万一哪个下人看见吟儿曾出现过，吟儿又不救人，这出戏可就白演了。”
“我没有呜呜呜呜……”
“我……”
“王爷！”苏年锦在他身后大喊，撕破嗓子，“你为何不肯给我们一个交代！”
脚步轻移，苏年锦再次面对慕宛之，“时间、地点、人证物证都对得上，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呜呜呜，父亲，不是我，不是我……”吟儿忽然在慕宛之怀里大哭，撕心裂肺。
“啊啊谁让王妃欺负娘亲，她活该，她活该死，活该掉河，活该死！呜呜呜！”
他愈发将小儿抱得紧些，而后缓缓扯了秦语容的衣袖，向着西厢走去，背影决绝。
“吃了什么？”
慕疏涵却倏而一笑，锦色袍袖缓缓一扬，似指着这东风万世，“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结果，是可以说成非，黑可以说成白，很多人不敢说的话你说了，要么荣，要么死。”
“我饿了，去厨房找吃的……”
“父亲，我没有，我没有……”吟儿满脸是泪，一边抽噎一边摇头。
慕疏涵一愣，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三哥早就知道。”
夕阳西下，慕宛之看着她，冷冷一句，“不足以说明是小儿。”
“你血口喷人！”秦语容双目充血，狠狠地瞪着她。
“有些事情，说出来倒不如烂在肚子里。”慕疏涵噙了口凉风，仔细看着她。
“没有。”
她脸上五指红红的印记，与嘴角的血渍一起衬得冬日哀寂凄凉。
苏年锦低头不语，而后缓缓转了身子，在他身后留下一句话，一地萧索。
啪！
她为何要揭露出真相呢？为了夏芷宜惨遭毒打时激起的正义感吗？还是为了难忍小儿如此年纪就谎话连篇的戳心之感？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苏年锦看着慕宛之消失的方向，她赢了这局，却输了夫君，又有何意义呢……
慕宛之闻声顿下步子，吟儿尚在自己怀里抱着，他却将其搂得越来越紧，待回身看了她一眼，才冷冷道：“有什么好交代？该说的，你都说完了。”
苏年锦倒在地上看着他越走越远，看着司徒也僵了面色颓唐而去，看着慕疏涵一一吩咐下人全都散去，看着夏芷宜也从泥窝里爬起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唯她，痴痴愣愣地待在那，寒风一吹簌簌地冷，满身的凉意。
“吟儿，你先别哭。”苏年锦缓步走到慕宛之身后，看着吟儿从他肩上探出来的脑袋浅浅一笑，“姨娘还没说完呢。”
“不对呀，木管家说你明明拿着杏花糕。”
“不要……”
“其实你们都知道是吧？”苏年锦忽而仰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害王妃！”
“大胆小儿！要害死那么多人，你没有做过噩梦吗？！”
“那你吃完东西去哪了？”
“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耻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呵……”苏年锦一个踉跄，冷风如刀冽的嘴唇干皴，“为了让小儿免遭话柄，所以一直刻意隐瞒？”
“哦是，是杏花糕。”
“起来吧。”慕疏涵搀扶起她时，她正魂游天外。
“你是嫉妒王爷对王妃好！”
“唔……是桂花糕。”
“直接回娘亲那里了。”
“你知道我落水时有下人看见你了吗！”
“厨房里从来没有杏花糕！”苏年锦看着吟儿的表情变得愈来愈惊恐，直接伸手拽住她，“你故意带着木管家往回走就是不想救我！”
“小儿险些害死我与王妃，也是要烂在肚子里的话吗？”苏年锦不解，抬头看他。
“哦——”苏年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妾身落水的时候，木子彬又在桥不远处看见了吟儿，这该如何说？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天恩寺附近的下人又少，吟儿才没有再次让木子彬救人，而是让妾身逐渐沉进水底。若爷想找证据，派人去天恩寺兰苑一趟，一定还会有木棍的！”
“那你那天在桥上看见我了吗？”
“没有。”
“你知道卯时你娘亲还找过你吗！”
她紧紧拽着小儿不松手，“王妃落水时你去桥上干什么？”
正当秦语容蹭的站起身来大喊不要的同时，慕宛之忽地扬手狠狠给了苏年锦一巴掌，而此时怀里的慕潇吟彻底受了惊吓，眼泪鼻涕飞一脸，边胡乱拍打苏年锦边声嘶力竭地嘶吼。
苏年锦一下子颓在那，任吟儿的手指甲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挠抓。
慕宛之目光紧紧锁住苏年锦，唇角扯了又扯，终是转过身去，再不看她一眼。
“你说谎！”苏年锦猛然扬了声调，咄咄逼人，“下人说你从没进过厨房！你什么时候拿的吃的？”
……
“吟儿，我问你。”苏年锦一步步逼近吟儿，双目狠戾，直直瞪着她，“我落水那天，你起那么早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