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付太子的这条路,百转千折……
“师父,京城冬天可真冷,比我们那时候在深山里还冷。”
皇甫澈眉毛一抽。
“师父常年在深山住着,难得吃点好东西,这梅花香饼就算是徒儿的报答了。”苏年锦裹着双丝蛱蝶袍子,看起来清爽娟秀,让角落里的皇甫澈一愣,微微失神。
慕宛之静静地在室中等着,桌案上一盏茶,许是很久没动,如今连点热气都没有,彻底凉了。
苏年锦浑身一凉,却也不动声色,回头又问了句,“大皇子从寺里回来了吧?”
房瓦之上。
“为何?”
“昨儿刚回来。”
“太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噢。”
“你干什么?要跳下去吗?你疯了吗?”皇甫澈还以为她想不开,连忙上前双臂箍住她的腰,硬生生扯住她,也不管她在自己怀里大喊大叫。
“你还真是疼我……”
一抹白袍静静地站在那,透过瓦缝看着室内的一切,羊脂玉佩半垂,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日光不耀,只余冷风横翻,他微微叹出一口气来,随风飘远……
“不是啊。”苏年锦对着窗外一笑,身后的皇甫澈与沈倾岳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却从声音里听出一分哀默来,“深山里的冬天比京城更冷才是吧,小时候那么暖,是因为我有沐原啊……”
“不太久,不过是刚看完了一本《千金方》。”
“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师父还要在这?”话音未歇,苏年锦忙不迭从窗边走回来,皱眉道,“难道陕甘不需要师父了吗?”
“先等机会,再看有没有时机下手。”沈倾岳也上前来,看着苏年锦微微一笑,“你就好好弄好府里的事情,抓住慕宛之的心就行了。”
“现在师父更需要你。”
“那倒不是。”皇甫澈摇了摇头,“慕宛之应该也调查过,执意喜欢的丫头是没有,纯粹好色罢了。”
“宫里头是这么说的。”
“真好……”
慕宛之忽然想到一句话,盛极必衰。这词真好,至少可以给人一些期盼,期盼恶人也有败落之时,如月盈则亏,如乐极生悲,如韬光养晦,只是不知这词可否能形容天家,可否能形容那个自一出生就得到浓浓宠爱的太子……
沈倾岳未料到她突然说这话,顿了半晌,才叹道:“你体寒。”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苏年锦皱眉,待他放下自己又朝窗外瞧了瞧,满眼急迫,看了半晌,视线所到之处除了江水就是船舶,才悻悻转回到屋子里来。
“吃那么多干嘛,你肠胃不好,吃多了吐。”苏年锦瞅着这客栈外面就是江面,冬日的飞鸟划过微微有些发白的江水,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好生埋了她夫君吧。”慕宛之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时一身清寡。
苏年锦上次见沈倾岳时带了两瓶屠苏酒,这次来见,提了两兜梅花香饼。
“刚才……好像看见沐原了……”
苏年锦回头望了窗子一眼,窗外大江辽阔,万里寒鸦,风簌簌地从窗子外钻进来。她怔愣了一会,外头攒动的人叫卖的小贩都渐渐模糊,这么冷,让她忽又想起小时候了。
“也幸亏我是你师父这么好说话,换成别的人,早就打断了你的腿。”沈倾岳一边骂她,一边悻悻地接过那二两点心。
福子抿了抿唇,“嗯。”
“是。”苏年锦垂了垂长睫,只一瞬却又抬起头来,“听说塞北有个大将有攻城略地之能,叫俞濯理,你们新招的人么?我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他?”
“是挺好吃的。”沈倾岳嚼着那些点心,白了她一眼,“下次记得带多点。”
“啊?”慕疏涵下意识看向那少妇,见其披头散发口出诳语,心下一凉。
苏年锦看他坐在屋中看书,紧走了两步,帮忙提了壶换了新茶,才幽幽道:“等多久了?”
沈倾岳目光一暗,看着苏年锦也没在意,才笑道:“确实有卓绝之能,在塞北被我发现的,后来瞧他百战百胜,才让他成了大将军。”
苏年锦掸掸身上的细尘,转身向西跨院走去,边走边道:“去准备轿子吧。”
皇甫澈心里一钝,似有利器扎在胸口。
“怎……怎么会……”沈倾岳皱眉。
“嗯,是我老眼昏花。”苏年锦摇头一笑,心中一苦,“他是在我怀里死的,哪里还能再回来……”
皇甫澈与沈倾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待在原地看她整个身子背对着窗口,风呼啸而过,抖了她一身孤凉。
“我知道你的意思。”苏年锦悻悻回到桌边,往外一瞅白的发灰的天气,撅了撅嘴,“可是你和皇甫一直在这,等也不是办法。太子虽然嗜杀、养暗卫、善疑、拥兵自重,可这统统不能阻碍庆元对太子的宠爱,我们……”
已是初冬时节。
皇甫澈上前,一身鸭卵青色长衣衬得眸子清亮深邃,“太子这阵子都不宿在宫中,日日醉酒,是去青楼了。”
“王爷不去?”
百姓也竞相散去,暮色四合,唯有少妇死死拽着夫君的衣袖低语,迟迟不肯离去。
“嗯?”苏年锦忽地从桌案前走到窗边,身子向下探去,脑袋四处搜寻。
“骁勇?”苏年锦眸子一亮,“比慕宛之如何?”
“哦?青楼里有他喜欢的丫头?”
刚回到王府,就接到宫里的口谕,说庆元帝召她,让她去宫里,一个人。
“旗鼓相当。”沈倾岳微微一笑。
十里客栈。
苏年锦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身后的福子,“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