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那小厮刚想继续踢打妇人和孩子，却被慕辰景忽地拦了下来。
“我说三弟，都辞官在家了，也别操太多心。这街头巷尾的粗鄙之人太多了，哪天本王不高兴杀他几个，也都是常理，你来阻拦，暂且不提是不是对，如今你毫无官职，也没资格管吧？”慕辰景挑了挑眉，冷笑道。
“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无论少妇如何挣扎，小厮都死死不放开，且骂骂咧咧，直嚷嚷少妇不识抬举，男子的血、孩子的血混在挣扎与撕扯下，变得更加触目惊心。
“我们太子爷的马车你也敢拦，真是不要命了！”马夫看了眼车轱辘底下的尸体，似乎习以为常，啐了口唾沫道，“赶紧滚！”
“是，是。”
少妇哭哭啼啼倚在路边，手指下的血簌簌渗在土里，面无血色。
“哦？”慕辰景皱了皱眉，他不提醒还好，这一说，倒是还真想起来几个大臣。
声音恍惚未歇时，慕宛之已是停在走到马车前面，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慕疏涵。
慕辰景似乎话里有话，传到众人耳中又是一阵唏嘘。然而慕宛之却不为所动，索性拾步上前，单手负后，贴近马车上的窗子，低语道：“父皇若是知道一向机敏的你做了如此傻事，恐怕对你也不利吧。”
“哎呦天家的事儿不可乱说……”
“是，是。”马夫小心翼翼急忙答。
似乎是习以为常，身后小厮听后立马笑脸迎上，而后一手拽起少妇的袖子，将她拉起来，“太子爷要是喜欢，奴才回头让她收拾收拾，亲自迎爷。”
声音不怒自威，却还含着一丝玩味，那妇人狠戾的目光直直逼向他，慕辰景却是不恼，微微蹲下身来，用手指缓缓挑起少妇凌乱的发丝，看着她嘴角的血，啧啧两声，“肤白貌美，长得真是标致。”
“爹爹……爹爹……”三岁娃娃哭着爬到尸体旁边，小手拽着男人的衣角不停的哭喊，路人也都跟着心疼。
慕辰景缓缓站起，再次用锦帕拂了拂鼻尖，笑道：“接到府里去。”
马夫悻悻将那妇人放开，却见其一直哭哭啼啼，仍是不肯罢休。
车中的慕辰景微微一哼，“她撞了本王的马车，如何能放。”
“别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哈！”眼瞧着四周议论声起，慕疏涵赶紧上前阻止道。
有邻居如听到大赦一般，慌忙抱着孩子跑开了，只剩一个年轻狼狈的妇人一下子跌坐在那。
他这么一说，慕辰景慌忙扯开窗帘，俊眉一挑，“怎么讲？”
慕辰景刚说完，就有识眼色的马夫一把抱起小孩子然后狠狠摔到一边，嫌恶道：“滚！别挡了太子的去路！”
慕宛之不恼不怒，继续道：“二哥得胜归来，风头一时无两，树敌应该颇多。”
慕宛之着的一色青衫，虽老旧些，却不失风雅。
“怕是疯了。”慕宛之淡淡看着。
人群里无人敢动，看着这个前不久刚刚德胜归来的太子，只觉得心悸。
马车帘子被浅浅掀开，中间坐着锦衣华服的男人，凤目微眯，玉带垂地，黄缂丝的袖口细细绣着一条暗龙，只显天家尊贵。男人由小厮扶着缓缓下了马，锦靴落地，更添风华。
马夫扯了辔绳，驱散开人群，即是要驾车而去。只是马儿嘶鸣时，慕宛之却在窗口大喊一声，紧接着传来慕疏涵在楼上的声音，“你真的要去啊……”
“有好戏看了啊……”
慕宛之自袖口中掏出一袋银子，上前交给妇人，“拿去看孩子的病。”
那妇人仍在啜泣，看着车底下早已断气的男人哭得不能自己。
慕宛之目光淡漠，然说出的话却字字逼心。
“那男子冲撞了本王的马车，本该当死，你要是真闲，就替本王埋了他。”慕辰景狠狠撂下帘子，再不看慕宛之一眼，吩咐车夫道，“走吧。”
“三王爷公开对抗太子啊……”
慕辰景锦靴一迈，缓缓走上前去。
“滚开！”马夫下来一挥鞭子，直接抽到少妇身上，疼的少妇大叫，怀中孩儿也跟着摔了出去。
马夫又挥一鞭子，鞭子尖儿直接落在地上砸起一阵灰尘，惊得人心惶惶。
“是。”
“哪里来的野孩子，这么吵。”
慕辰景不为所动，一脚将她踢开，上了马车。
车中的慕辰景微微蹙了眉心，而后隔着厚重的帘子笑道：“三哥好雅兴啊。”
“可是二哥，你不是也撞死她的相公嘛？”慕疏涵插嘴道，看了看脚底下的血，“还有这孩子，赶紧送去大夫那，没准还能救一救。”
马车扬长而去，剩下一干人面面相觑仍是不敢吱声。
慕辰景抬了袖口系了系扣子，阴冽一笑，“若是三弟不传，父皇何以知道？”
“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少妇曲身跌倒，一把拽住即将要上马车的慕辰景，袍摆狠狠被她扯着，让他动弹不得。
“放了那个妇人吧。”他刚开口，背后的百姓即是指指点点炸开了锅。
“没天理啊！”少妇忽然跪在大街中央，嚎啕大哭，“太子爷，我丈夫不过是慢了一步，你们横冲直撞而来，活生生将我丈夫轧死，求给个说法，求给个说法啊！”
“本王的事，三弟还是不管为妙。”
“天子脚下，强抢民女，百姓敢怒不敢言。二哥打了胜仗归来，正是百姓竞相爱戴之时，若此时将这事传入父皇耳中，怕是不好吧。”
“等等。”
“我儿……我儿……”少妇一忙爬过去抱起哇哇大哭的小孩，袖子磨在土里呛起一阵灰尘，眼瞧着被摔在地上的小儿头破血流，哭声也渐渐微弱，少妇眸光一狠，冲着慕辰景即是大喊，“我跟你拼了！”
“你去把那少妇放了。”慕辰景抬头吩咐马夫。
她半站起身子直接朝着慕辰景撞去，只是中途却被小厮一把拦了下来，而后将她狠狠推到地上，素白的手掌瞬时磨破一层血皮。
“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不杀了他！”少妇嘶吼。
“娘亲，呜呜……娘亲……”奶娃娃伸着小手趴在地上拽着少妇的袖子哇哇大哭。
“你抬起头来。”
慕辰景用丝质锦帕拂了拂鼻尖，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满地的血渍，对马夫说道：“把尸体处理了，看着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