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有意思。”慕嘉偐冷冷一笑,“那谁定第一局?”
“技巧吧。”慕佑泽笑着摇摇头,“彼时我们才四五岁,爬到树上都摘桂花,唯有他摘枝,然后把枝上的花瓣一股脑串下来,比我们快得多。”
“你做了很多吧……”苏年锦缓缓放下茶盏,半晌才道,“为三爷求情,让太子原谅三爷,让三爷理解太子,又或者,当三爷被关进牢狱里时,你还帮他搜罗过证据……”
梅苑,有茶的香气。
私底下,竟有下人笑出声来。
“各取所需。”
慕佑泽听罢,唇角的笑意缓缓散去,噙着风低了声音,“我并不想当帝王……”
苏年锦一路恍恍惚惚回去,穿花拂柳间衣服皱了也浑然不知,脑子里天翻地覆地旋转,一时眼黑,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歇一歇。日近黄昏,有暗影铺在身上,让她惊觉一身凉意。
“真是……心宽体胖……”
苏年锦笑意更浓,“进院子的时候就闻出来了,浓浓的桂花香,一定是桂花茶了。”
“你不是苏岩的女儿,两年前苏岩之女就在江南病死了。”
“早就闻到香气了。”苏年锦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他对面笑盈盈地端过来茶盏。
“三局两胜制。”那厢话音未歇,夏芷宜随即喜上眉梢,“谁赢了第一局,谁来定下场赌什么。”
“为什么?”
“这些微不足道。”
“呵呵,那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会比赛看谁摘的桂花多。”慕佑泽没听出她言语间的落寞,继续道,“常常是三弟摘的最多,他很厉害。”
“需要你帮忙。”
“夏有凉风。”他的声音竟如溪水一样清澈。
苏年锦有很久没见过慕佑泽了,自上次太子府一别,至今好几个月。她仍记得她写纸条偷传给慕佑泽的时候,不过都是托宫里的眼线办的,他应该不知道幕后主使是她。只是,如今他把她喊到梅阁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大皇子喜欢桂花?”苏年锦又浅浅啜了一口。
“不。”苏年锦看着他明净的面颊,只觉得嗓子眼里忍着一股酸胀的疼痛感,“彼时我给你豆子,是想告诉你太子当日有可能陷害三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于深宫这么多年,你又如何不懂。只是我低估了……低估了你视手足情谊那么重,是想……让他们和解吧……”
慕嘉偐抬头看了看阳光,命身后的奴才紧扇些扇子,才半眯了眸幽幽道:“赌什么?”
“莫不是因为手快?”
慕嘉偐哼哼两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早晨他才吃了半个包子而已……
“嗯,茶香入鼻,汤汁清润,确实是好茶。”
“你到底敢不敢和我赌?”夏芷宜上前一步,“连女人都怕,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起初还以为这豆子是三弟给我的,急忙忙赶过去也没帮到什么忙,眼睁睁看着太子被刺,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为他……
她福了身,缓缓走进他,才发现他一直是笑着的,眉眼弯得如同月牙儿。
“弱。”夏芷宜毫不羞愧,“天气太热,我肠胃不好,以前能吃五个馒头,现在才能吃仨。”
一进门就看见慕佑泽正端坐在树下饮茶,蔷薇花开在墙角,衬得他一袭白衣如雪。
“看来王爷小时候还挺聪明的。”苏年锦低头看了看花茶,默默一哂。
“因为我是女人,弱势。”
……
“呵。”慕佑泽也跟着笑起来,“知道瞒不过你。”
“噗。”苏年锦扑哧一笑,看了看身侧摇动的竹子,“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所需?”
“你……”慕嘉偐紧紧看着她,眉毛都要拧成八字形,看她身壮如牛地站在那,纠结着,“你……弱么……”
苏年锦立时怔在那,原是,他知道了……
“我们几个里面,属三弟隐忍。”慕佑泽抬手在半空摸着,后于旁侧树枝上摘下一个布袋来,轻盈盈打开来,正是一包豆子。
“可知这茶的名字?”
“何事这么高兴?”
“可还好?”
“嗯,儿时宫里有桂树,八月时常常爬到上面摘桂花吃。那时嬷嬷常找不到我,就在宫里挨个问一遍,有一次还在桂树底下睡着了,硬是没发现在树上吃桂花的我。”
“我!”
夜色,浓的犹如一条黑缎。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正是此意。”慕佑泽睁着一双呆滞无神的瞳,依旧笑着,“让人煮了茶,你尝尝。”
“大皇子又怎知我会帮你?”
“原来,你也有如此调皮的时候……”苏年锦边笑边说,正抬头看见他那一双无神的眸,猛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