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谁说的?!”她这似乎是条件反射,音量也有些大。
不用问也知道,白夜口中说的这个马赛肯定不是法国的那个马赛。
白夜冷冷的音调飘了过来,期间还夹杂着雄狮“吧嗒吧嗒”舔舐“食物”的声响。
“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她默默的吞咽口水。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长衫——但其实就是披着一个红色大被单的人向他们走来。阳光西斜,直到他走到他们的眼前颜舞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白夜勾勾唇角,没有反驳颜舞的话,而是倾身向前对司机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语言。自那之后,颜舞便感觉到他们的车子车速开始放缓,并渐渐地脱离了朱丽叶坐的那辆车子,掉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如果不是知道白夜这个人高傲自大根本不屑于做人口买卖的勾当,颜舞还真觉得自己在这里可以被他分分钟就卖掉。车子越开越远渐渐地远离市区,朝着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去。
“那你从未谈过恋爱?”白夜换了个角度,可问题还是一样。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白夜口中所说的“朋友”是一种怎样的生物。直到他们把车停在了一棵高大的龙血树下,他大步跨下车子,站在无边的旷野中开始大声地喊kristian的名字。
“哪有?!”颜舞本来双手撑在座椅上想要拉伸一下脊椎,被他这样问立刻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颜舞忙不迭地向老人问好,听到白夜说“走”又顿了下来,长途飞机后又坐车转来转去,此时的她已经相当疲惫,只想找个床躺下,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丝哀嚎的意味不情愿的问:“还去哪儿啊?”
“不能直接打手机吗?或者无线电也可以呀?”颜舞站在哈迪的身边,对白夜的行径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一位老人,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就像是刀刻出来那般深邃,可能因为年龄太大的缘故,他的上眼皮已经完全地耷拉下来,就像是两条缝镶嵌在老树皮上。
只是她闭着眼睛等了许久,并未感到如期的疼痛。
这也未免太过高大上了……
她冷汗,迅速地站起身,跳得远远的,隔了五米远看着这场面努力地平复了好久,才明白刚才哈迪为什么会对她提出的问题笑个不停,合着原来这头大狮子就是白夜所说的“朋友”。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颜舞惴惴不安地问。
紧接着,她感觉到胸前一股巨大的推力,是雄狮朝着白夜扑了过来。
“你的朋友真幸福。这地方看上去像是天堂一样。”颜舞早已忘记了远道而来的疲惫,被眼前的美景感染的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草原。”这一次白夜的声音居然罕见的温柔,“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白夜大概是怕她摔伤,只是瞬间,却足以让他反应过来将她拉在了自己的怀中,颜舞在随着他倒地的那一霎那就又开始后悔认识他,活了小半辈子忽然葬身狮口这种结局,是她怎么也无法想到的。
白夜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口气有些怪异地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待会儿倒是可以问问看。”
哈迪不回答她,只是裂开嘴巴,“呵呵呵呵”地笑,十分欢乐。
“用英文就好了,”白夜难得热心地多解释一句,“待会儿他会跟我们一起走。”
“我们今晚要在这里住下。”白夜以他那独有的独裁者的语调缓缓地说。
而此时的颜舞顾不得听他解释了,她正被此生见过的最大的一轮红日吸引,那红日缓缓西沉,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染成红色,这是她生平从未企及的壮美。
“这里是不是很漂亮。”一向高高在上的白夜,似乎也在这种动人的景象中变得柔软和容易亲近起来。
颜舞就那样看着白夜慢慢翘起唇角,略带玩味地对着她下结论:“原来你真的没谈过恋爱。”
沿途颜舞看到了只会在电视上出现的龙血树,到了目的地,颜舞也跟在白夜的身后跳了下来。就在他们停车的不远处,她看到了不少用黄泥铸成的建筑,大概是一个破落的村庄的样子。
颜舞被他这种文字游戏玩得目瞪口呆。
“这是哈迪。”一刻钟后,白夜向颜舞简明扼要地介绍,“马赛人。”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白夜站起身来,拍拍那只狮子的脑袋,在他的面前,威风凛凛的雄狮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又一次猛地站起身来跳到他的怀里,而他则一点也不害怕,相反还大声地笑着,将它拥入怀中。
“马赛人是半游牧民族,他们的习俗是不会杀害野生动物。”三人乘着那辆大切诺基许久,白夜才回答她的问题,“如果我同盗猎者为伍,哈迪绝对不会把我当朋友。这样够消除你的疑惑了吗?”
一直以来,她都很坚强,却不觉得自己幸福,因为她纠缠于那些理不清的关系,打不完的工,缴不上的钱,所以她竟然不知道世界是这样大,这样美,壮丽得让人瞠目结舌。
白夜却不再看她,他手里不断地翻着手机。手指滑来滑去却并不点开信息去看。
白夜的脸上一抹微笑正在缓缓展开,就像是在雨季来临时,依附着大树迅速爬升的藤蔓,从心里到唇角,最后在眼底彻底开出花来。
闭目养神的白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没有资格对别人的感情说三道四。”终于还是厌倦了对手机的玩弄,他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道。
那得是什么朋友,大半夜的还在草原不回家。颜舞想到自己帮他翻译的那些文件,带着一种警惕的眼神问他,“你朋友该不会就是盗猎者吧?”
也许白夜真的要把她卖掉了……一瞬间,她竟然有了这种想法。
这种只会在电视里出现的大型猫科动物,在用如此速度向你跑来时,任何人的反应都应该是抱头鼠窜吧。颜舞用尽此生所有的力气喊了一句“妈哎”,接着想都没想地一溜烟躲在距离她最近的白夜的背后。至于白夜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根本没法去看。
白夜又对哈迪说了几句,老人对着她微笑,大方地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
他看到白夜便露出很开心的表情,并且同他热烈地交谈了起来。叽里咕噜的,依然是颜舞从来没听过的语言,这让站在两人中间的她如同一个真正的白痴。
“可以站起来了吗?”
颜舞不得不吃惊地看着他,她虽然穷,可是活到现在也没尝试过住这种泥土堆成的房子。更何况,在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安全可言么?如果有野兽半夜袭击什么的,他们这群人类大概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吧?
“那要怎么打招呼啊?”颜舞求助地看着白夜。
“是啊。”颜舞趴在车窗上,隔着越野车的扬尘,忙不迭地点头。
十分钟后,颜舞看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面,一头高大的雄狮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并且越走越近。
颜舞正转头去看他,她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白夜笑得这么彻底,这么……纯洁无邪?
刚开始它还真是散步的姿态,骄傲而优雅,到后来则开始疯狂奔跑起来。
颜舞这才发现,自己还压在白夜的胸前。而雄狮则站在白夜的另一侧,不断以一种亲昵的姿态,舔着白夜的脸颊,完全像个巨大的宠物。
她怔了怔,不由干笑了两声,将头转过去看向窗外磨磨唧唧的回答:“我可不这么想。我们伟大的古人不是有诗为证么,‘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