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他突然说：“小桔，走之前，我想去看看你妈妈。”
“嗯，很漂亮，你很像她。”
“瞧你拍照时摆的姿势，那小屁股扭的，怪不得做网店模特那么驾轻就熟。”
我一拍脑袋：“哎，叶思远，你要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
“哦，马上来。”
我忍不住插嘴：“他能自己吃饭的。”
叶思远轻叹了口气，说：“就像平时一样吃饭吧，总归有这一天的。”
“那为什么不是陈诺睡这儿呢？”
叶思远抬头打量我的房间，说：“你的房间怎么没有窗？”
我沉默了，心里又为他心疼起来。这时，有人敲门，我说：“请进。”
看着叶思远认真的表情，我笑了，点头说：“是我的，不过让给他，我心甘情愿。叶思远，你是在为我心疼吗？”
我苦笑一下，说：“这个房间是客厅隔出来的，本来家里是两室一厅，陈诺大了得有自己的房间，我也不能睡客厅啊，爸爸就在客厅里给我隔了一堵墙。”
“为什么不能？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他那个房间原本是你的吧？”
“我爸说，我的脾气也像她。”
“我二伯一家一直挺好说话的，说不定他们在，反而更好。”
那时候，我只有两岁，妈妈还没有生病，我靠在叶思远身上对他说：“我已经不太记得她了，不过，她很漂亮，是不是？”
关上门打开灯，我能听见二伯一家在客厅里的说话声，听不清，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聊叶思远。
他扯了下嘴角，低声说：“你值得让人好好疼爱，以后，我们的家随你折腾，你想要多大的房间都行，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全部会给你。”
我翻箱倒柜地找出我的相册，和他头碰着头一起看起来。我的照片并不多，无非就是和陈诺一起出去玩时拍的合影，单人照都很少。
我翻着相册，叶思远一张一张仔细看着，我告诉他这是什么时候在哪儿拍的，他抿着嘴笑起来：“你从小就很臭美。”
我点头：“很倔，一根筋，容易冲动。也许基因真的会遗传，当初是我妈追的我爸，我姥爷家一直不同意，我妈就死命坚持，绝食、离家出走、冷战，什么法子都用了，最后姥爷姥姥他们没办法只能答应了。可惜她生病走了没多久，我爸就娶了美阿姨。”
“可以的，叔叔。”叶思远笑，“只是我得用脚吃，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明知故问是不是？”我捶了他一下，“陈诺是我爸和美阿姨生的，他能睡这儿吗。”
二婶没有再问下去，我看她的眼神，透着疼惜，又带点不相信。
“嗯？”
爸爸瞪了他一眼，说：“不用喂就好。”
这时，我问他：“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叶思远弯下腰，沉默着看照片上的人，那是我妈妈年轻时拍的单人照，后面还有两三张抱着我的合影。
“是吗？”
“嗯。”
“小桔，估计走不了，你爸爸正在做菜呢。”
我又紧张起来，叶思远站起身，安慰着我：“别担心，我先去……洗个脚吧。”
“好。”我笑了，“我妈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我感动坏了，这个人的甜言蜜语真是越说越溜，说得我都想哭了。
“啊啊啊！也不怕牛皮吹到天上去！叶思远，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会说好话了，谁教你的啊这是？”
“没事，他们都很好，你不觉得吗？”叶思远笑起来，“谁都会好奇的，他们要是不问才奇怪呢。”
“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爸爸说着又转身进了厨房。
“那……你……”我低头看他的脚，有些不安。
“好好，去吧。”二伯点头挥手，叶思远对他们打了招呼，站起来跟着我进了房。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看他们还是想问什么，又怕说得不合适，就说：“二伯二婶，你们先坐会儿，思远第一次来我这儿，我带他去房里看看，一会儿再来陪你们聊。”
“走？”他惊讶地问。
“不走，还留着吃饭？不都见过了吗。”
我的房里东西很简单，书架和写字台连成一体，小床和衣柜连成一体，顶上还做了一圈吊柜，显得特别拥挤。
“还好。”
叶思远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过日子。”
我把脑袋搁到他肩上，问：“刚才紧张不？”
“有什么可好奇的。”我拉着他并肩坐在床沿。
我和他走出房间，美阿姨正把菜端上桌，二婶把方桌的四边翻起来，变成了一个圆桌，客厅里就更见拥挤了。爸爸端出一大盆汤，看看叶思远，说：“一起吃饭吧，你能不能坐这儿吃？”
我看着叶思远，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
我乐了，仔细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好像真是这样。突然，我想起了些什么，翻出另一本小小的七寸相册，找到几张照片指给叶思远看：“思远，你看，这是我妈妈。”
我叹了口气，叶思远抬起眼睛看着我：“小桔，你爸爸心里一定记着你妈妈的。”
陈诺开门探进脑袋，小声说：“姐姐，爸爸叫你们吃饭了。”
“好啊。”
“去陵园看看她，你带我去，好吗？”
“没有，真是这么想的。”叶思远看着我，眼神柔柔的，“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不能辜负你。”
“啊？哪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