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塞壬没有见过同类，也没近距离接触过人类，不能从表情上判断出夏意在想什么，尤其夏意很少说话，也很少会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的精神波动十分平缓，仿佛沉寂的深海，漆黑一片，看似什么都不存在，其实拥有无数东西。

    原谅海怪都不能理解天上有什么值得去的，只有一团团的云。海洋要好多了，有很多食物，只要游来游去的都能吃。

    夜空乌云笼罩，只有很小的一个空隙能露出月光，它吝啬地洒在一片区域，阿碧瑟游过去后，就只剩下不断起伏的海浪。

    塞壬一怔：“什么？”

    “你不将它送回去，阿碧瑟吃了它怎么办？”

    “那只海豚……是你找来的吗？”

    人类经常口不对心地说着敷衍的话，表面完美地接纳一样东西，实际上恨不得立刻丢弃。

    夏意的回答让塞壬一顿，眼瞳中的紫色更深，它只要低头，就能准确地噬咬到夏意的后颈，这个位置不会致命，但能牢牢地控制住夏意的动作，而且往下一尺，就是脊椎。那里才是致命的要害。

    “这很明显。”

    塞壬的声音在夏意听来好像十分遥远，可熟悉的气息就在鼻尖。

    不过——夏意盯着这些东西不放的理由是因为自己？

    “你知道？”

    “你喜欢这个？”

    塞壬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堆冰冷的钢铁，人类的审美观真是奇怪。

    这被绑架后成功逃跑的路程还真是有趣精彩啊！

    好吧，的确是这样，他应该往海怪直线条的思维方式上想：“小海豚还没成年，孤零零的，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以后怎么办？”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只海豚？海豚都热衷亲近人类，人类也喜欢它们，这是很明显的。

    夏意看着又挨过来的塞壬，稍稍侧头，避开那湿漉漉的淡银色长发，试图继续自己刚才的问题。

    以前是摸不到，现在看到了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夏意忽然定定地看着f22战斗机：“它们跟你很像！”

    “它认得回去的路！它比你想的要聪明得多，但它没走，甚至在看见阿碧瑟出现的时候，虽然逃了，但还是在附近徘徊，你知道为什么吗？”

    就像斐查兹，那里拒绝几乎所有生命，可游弋在其中才会发现这是极安静极美的地方——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而自己拥有整个世界。

    夏意着魔般地过去摸，手感实在太好，不愧是一架就价值两亿多美元，等同于十三吨黄金，再不逆天就没道理了。

    海豚群很齐心，就是遇到鲨鱼也会抱团抵抗驱逐，塞壬能拖来这只小海豚，是人鱼的速度太快，那些海豚追不上。

    “f22……”

    “你……不打算将它送回去？”

    塞壬茫然地看了眼黑漆漆的天。

    “也不是……”

    人类看见喜欢的生物时，主观的臆想会觉得很有趣，可以解闷值得喜欢。

    夏意从荒岛上第一眼看见塞壬的时候，就被人鱼的存在震撼了。他没有防备地去接近，纯粹因为那根深蒂固的概念，人鱼不是童话故事里那样美好善良的生物？

    “……阿碧瑟不敢，它还想要船。”

    小海豚看见夏意，连要逃命这种危急事情都没管，乐颠颠地就游过去救人，等夏意惊醒之后，干脆就自来熟地蹭来蹭去，顺带牵引着夏意往远处游。

    按照人鱼世代的传承记忆，人类是奇怪的种族，很顽固，而且总会计较一些在人鱼看来完全不重要的事情；人类也总是在烦恼，会为了莫名理由背弃它们，还坚信自己是正确的。这也是一种善变，比暴风雨还要莫测。

    塞壬满心杀意，声波已趋向异常。

    当然，童话永远都是小孩子看的。

    人类并不是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的主宰者，末世足够能给所有人这个教训。

    塞壬忽然变得愉快起来，指甲拽紧夏意湿透的衣领，将他拽得靠近自己，两人近在咫尺。

    塞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承认：“对。”

    夏意近在咫尺，只感觉到额角一阵抽痛，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白天都睡够了怎么还会觉得昏沉。

    夏意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自由自在没有烦恼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彼得潘也不存在。

    好像楼下那只可爱的小猫，高傲任性，人类将它当宠物养，可它高兴才会搭理主人，不高兴就直接给个背影，或者躺着爱答不理，谁惯着谁，谁玩谁这都是个问题。

    那时塞壬恼得徒手掰碎了一只螃蟹。

    漂亮的银色，机翼简洁，正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猛禽。

    塞壬终于明白问题到底在哪里，神情不快：“对，是我将它从海豚群里拖来的，那个时候它以为我在捕猎，要吃了它所以挣扎闹腾不休……”

    “我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放开它之后，它掉头就跑，就在我准备去抓它第二次的时候……”

    “你更喜欢它？”

    “它在等你，把你当作它的同伴——”

    “……可以飞上天空。”夏意想了半天，只能这么回答。

    夏意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