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一次出台
他开了卫生间的门，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进去，关上了门，说：“是吧？没骗你吧？……好好，等你回来，到时候去机场接你！……好，老婆再见。”
杨枫忽然大笑，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怕老婆，可是要怎么办，我怎么能知道要怎么办？
我想到了三少，我竟然在这样的时候想到了三少。
那女人的背又颤了一下，只见她微微侧过头，对他说：“这种屁股也要等着我给你擦吗？”
外面的脚步停了，但是随即又响起了，我走到门口，对着他们的背影，说：“今天的出台费还没有付！”
他依然仰着面，我从侧面看他，他又说：“我常常寂寞，我想要有朋友，跟我说话，或者听我说话，然后那些话都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讲，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是孤立的。”
他笑笑，说：“其实我每次出来都要说上一大堆的话，我每次都换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女人，不告诉她们我是谁，也不问她们，之后各自陌路，这样我说了什么就都无所谓了，而且也无所谓她们是不是听的懂，我只是想说。我很闷，很寂寞……”
那男人笑笑，阿蕴便走到我面前，低声说：“欣辛回来了，说找你找不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说到你在这里的事了，你明天找下她吧！”
“那你抖什么？”他问。
这该是幸还是不幸？
他伸手过来拉我的手说：“其实我很少来开房，但是之前跟我来的女孩子个个都主动的很。哈哈，你别害怕，我很好相处的。”
忽然，一阵铃声吓了我一跳，仔细一听，该是他上衣里手机在响。
估计这是个吃软饭的男人，或者是怕老婆的男人，总之，他是趁老婆不在偷着出来找乐子的。那么他老婆也必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这世上有很多这样的夫妻，他们每天摔锅摔碗地在一起，彼此伤害地头破血流，但是还是死守着。也有很多人，彼此遥望，惺惺相惜，在分离的时空里想念、牵挂、惦记、不舍，但就是不去努力在一起，比如我，对于三少，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见他不回答我，起身准备去开门，他却一把按住了我，说：“你不能去，你赶紧躲起来。”
我轻轻嗯了一声，说：“我常常因为没钱而寂寞。”然后我笑笑。
他又笑了笑，很无奈，说：“关了会更麻烦。”
他听我一说话，哈哈大笑，收回了脸，把手往我肩上一搭，说：“真说到我心里的话，我真就是这样想的。”然后还笑着对杨枫说，“这也是这里的丫头吗？我以前怎么没看见过？这丫头看着有味道。”
我说好，然后就准备出去了，阿蕴忽然又说：“没事，放开点，你看起来也不是笨女孩。”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抖，我只是从心里排斥这样的做法，在上车之前，我还以为杨枫会救我，也许会伸手拉我走，或者指着我说换个姑娘，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我就这么地到了这里。唯一庆幸的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粗野，没有让我有更加厌恶的感觉。可是，我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过了很久，久到我差点睡着，忽然想起，外面还有一个人，于是赶紧擦擦身体便出来了。他竟然都没有叫我，坐在床边的一角，屋子里已经满是烟味，看来已经抽了很多的烟了。
我拿着500块钱离开。秋夜里微微有些凉意浸着我，我忽然流泪了，坐在宾馆大门外的台阶上抱头痛哭。我这是为了什么啊？凭什么我的生活就该是这样？如果上天注定了我这一辈子是坏女人，那就不该收回曾经给我的对生活的无所谓，不该让我重新面对陌生男人的身体感到恐惧，不该这么对我！
他着急地说：“那你赶紧把衣服穿起来！”他说完也慌张地赶紧穿衣服。
我在这么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多想，我仅仅是想，他确实没有付钱，我什么脸面都不要地出来，为了不就是钱吗？今天第一次跟人开房，如果一分钱的进帐都没有，对于做我这种生意的该是不吉利的吧！
杨枫的这个示意眼神叫我明白了这个兄弟估计有点来头，杨枫可能是怕我怠慢了他。但是，我心里因为杨枫这个眼神而感到高兴，也许，他是担心我的！
他神色有些慌张，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了。”
可是我却还有话对他们说。
杨枫笑着说：“老弟，看来你很久没来了嘛，连这里的丫头都不认识了。看来我今天带你来是来对了。”说完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我一进门，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但是那人的目光只在我身上打了个转便又平静了，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似的。
我说：“有吗？”
那男人一听就笑了，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他也笑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安慰的话，他的电话铃声又响了。
门铃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看了看他，说：“要开门吗？”
其实是我想到了很滑稽的一幕，若是他正在和女人高兴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是不是也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接电话呢？
他说话的声音显得卑躬，一直笑呵呵地说：“老婆啊，对，我在家呢……哦，在洗手间。……真在家里，我还看电视呢……你不相信？你要听电视的声音？……好好好，给你听听……”
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先把自己整顿好了再过来上班了，各种分寸也渐渐懂得了。本来和男人打交道我也算是明白些道理的，所以这份工作做起来还不算吃力。只是每天笑到脸僵了回去，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他一听，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了五百块，递给我，只抬眼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我放下酒杯，坐到了那男人跟前。那男人伸脸过来，仔细地看我。我迎着他的眼神，毫无畏惧地看他。
他叹了口气，忽然说：“你会觉得寂寞吗？”
他还在抚我的背，想让我慢慢放松，然后抱着我慢慢躺下。
杨枫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一个比他年纪要轻很多的男人，看起来虽没有杨枫的气质，但是因为比杨枫年轻，倒是显得比杨枫更招眼。
进了房间，他把门一关的时候我心里一紧，我真的要这样做了吗？如果我这样做，会不会回不了头了？
他没有戳破我的辩解，开始轻轻地吻我。
可是这个问题也不是我要想的，我现在要想的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店里已经有十来天没有去了，因为晚上要上班，实在是没有精力顾及店里。
躺下来之后，他放开了我，看着我的脸，说：“你和别人有点不一样，或许是我很久没有出来玩了……”
我以为她会打他一巴掌，或是说两句痛恨的话。结果，她伸出手，往他胳膊上一挽，心平气和地说：“老公，我们回家吧！”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我清楚自己有多倔强，倔强地想和自己做斗。
我轻声说：“你，可以关机啊。”
他能这么说话，我心里踏实了很多。我笑了，说：“我怕我太主动吓到你了呢！呵呵。”
陪着杨枫和那客人说说笑笑地坐了一个多小时，杨枫忽然问道：“老弟，要不要出去玩玩？今晚可以不回家吧？”
躺在水中的时候，觉得身体轻起来了，真想一觉睡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什么都还依旧，我还坐在欣辛的店内隔着玻璃看路上的行人匆匆，坐在往日的岁月里怀念三少，坐在子燕的旁边伸手拿盘子里的小菜……
门一开，一位贵妇人模样的女子一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她盘起的头一丝不苟，穿着优雅的职业装，应该也很昂贵。
我一听赶紧打开了电视，声音放的稍大。
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漫无目的地晃着腿，琢磨着这一夜该如何过去。
可是我的路在哪里？此刻他就像将要进攻我的敌人，我却不知道该逃去哪里。
杨枫这么一说，杨枫说的那位兄弟开口了，对我说：“小姐，你可真有眼力，知道挑个大头！哈哈！不过今天大头不给你挑！先过来，过来叫我瞧瞧。”
他挂了电话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又是一阵水声，他大概是接着洗澡了。
然后我和杨枫还有那男人便一起出来了，我跟在那男人身后，心里还没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这样跟他出去。
就在他们出门拐弯已经不见的时候，我忽然喊住了他们，我说：“你们还不能走！”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这种问题不是生活情调小资手里有点超过小康标准的人考虑的吗？或者是拥有数不清的钱，然后因为无法思考钱的用法的人的高贵病吗？我这样的人，或者是躲着老婆出来寻欢作乐的男人，还没有资格来说寂寞这两个字。
这到是重要的，我赶紧穿衣服。我总不能在他老婆面前一副刚出浴的样子，那个女人会叫我多狼狈，我还推测不出。
我笑了，假装大方地说：“做我这行的，还会紧张吗？”我说话的时候被他抱着，看不见他的脸。
说完便脱了外套，进了卫生间。
可是这样异样的举止不是叫人心中疑惑甚至害怕吗？能这样处事的女人到底是智慧过人还是根本不在乎？如果换了我，我决不容忍这个男人，我想大多数女人都会和我一样。而她，做的太过于叫人匪夷所思了。
容易寂寞的男人果然也容易幼稚！
转了几圈后，她便向他走去了。
开了房间的灯，他说：“我先去洗个澡。”
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门铃响了，与此同时，门外还响起了另外一阵铃声。
杨枫打了个电话，像是定房间的，然后开车一直把我们送到酒店，笑着对那男人说：“老弟，我就不多送了，房间已经开好了，你们玩的愉快啊！”
我的身体已经安份很久了，忽然再碰见这样的事，竟然大方不起来了。
他的眉头皱了皱，拿过手机，还没接，声音停了，想必是那头挂了。我猜想大概是他老婆，盯的可真紧啊！不过，再一想，不紧行吗？老婆这样盯着都要出来偷腥，若是不盯着，岂不是整晚的也不归宿？
就在他重又靠近我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我心里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那男人伸手过来搂住我的腰，笑着说：“小姐能不能赏光陪我出去玩玩？”
我淡淡地说：“那你就说给我听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杨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过去。
虽说叫了很多姑娘，但是杨枫身边却不要坐一个，姑娘全都围坐在杨枫带来的那个男人身旁。
我围着浴巾，走到他旁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阿蕴看见了我，笑着上来和客人打招呼，很亲热地说：“大哥，你好久没来了！这个小妹是我这里数一数二的，你可不能亏待人家。我有几句话要跟小妹交待下，耽误大哥一会。”
杨枫面无表情，却很礼貌地和我碰了下酒杯，说：“喜欢对我口味的女人。”
他一直没说话，站在门边，沉默着。
难道，我真的不能再回到和莫名的男人上床的自己了？
男人在那个时候应该也是无奈至极的吧？可是电话那头的女人呢？又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体会她？
见状，我又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结了帐再走吧！”
杨枫便明白他的意思了，然后看着我们这群姑娘问那男人说：“有看上的没？”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看，可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有一种恐惧，像是久未经过沙场的士兵，过惯了安逸的生活，重新拿起刀枪，心里只有畏惧，想退缩，想逃亡。
可是，那天晚上来了个客人，阿蕴招呼了很多姑娘进去陪酒，我也去了。
我看了看杨枫，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他的心思。
我顿时愣地呆在了那里，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这个女人将要做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然而事实上，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挽着他出门了。
我说：“躲哪里？这里就这么大？再说，她难道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他说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有钱人的毛病，但是在寂寞这一件事上，穷人和有钱人是共通的，没有阶级可言。
好像他看了很久，我忽然学着妩媚地笑了，冲着他尽量娇嗔地说：“大哥，你是要把我的样子印到心里去吗？”
我忽然噗哧笑了出来，他问我笑什么，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尴尬地冲我笑了笑，说：“你，洗澡吧！”
那男人自然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还高兴地问我：“哦？今天还有什么高兴的事啊？”
我又说：“那我们这里的姐妹没有一个对您的口味的？”
杨枫一走，我心里没底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个男人究竟会如何对我？虽说看起来不像是会玩特殊花样的人，但是现在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以看样子就能判断的。但是我已经来了，也犯不着得罪他，走一步是一步吧！
他被今天的电话弄的兴致不是很高，仰面躺在我的旁边，眨巴着眼睛看屋顶。
他放下电话，对我笑笑，说：“没事。”但是我听起来，这话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我笑笑，便跟着那两个男人出去了。
她直直地走到床前，看了一眼，然后在屋子里晃了一圈，什么也没说，从始至终，没看我一眼。她当我不存在，从我身边轻蔑地走过来走过去，用高傲的气势围住我，但是她自己却不对我说话，也不看我。
我又重新回去坐在床上，但是房间不是很大，我依稀还能听到他说的话。
没错，这就是我逃亡的机会。我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做上战场的士兵的勇气了，我的那份雄心被这几个月的生活磨的光鲜明亮，再无棱角。
这次我和他都笑了，忽然彼此觉得这个游戏有意思极了。
自从到这里来，我还没有陪客人出去过，我一直是在靠我的笑脸和胃挣钱，原本我是没有想出去的意思的，我看了杨枫一眼，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我便仰起头，笑着说：“大哥可别这么说，陪你是我的荣幸呢！”
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茫然地点点头。然后他走过来，抱着我，替我解了浴巾，不停地抚摸我的背，说：“不要紧张。”
我也不说话，事实上，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愿去打破这种状态，最好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明天天亮。天一亮，什么都可以结束了吗？
看他那震惊的神色可以断定，门外那人估计来者不善。
他无力般放下电话，惊恐地对我说：“怎么办？我老婆来了！那是她的手机铃声，怎么办？”
但是我没有多管，任由它响着。过了一会，铃声停了，但是随即又开始响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谁有什么急事找他，于是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找到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老婆。我赶紧走到卫生间门前，对他喊道：“你老婆打电话给你！”
既然杨枫装作不认识我，那我也就不认识他吧！但是忽然再次看见杨枫，我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这毕竟是曾经跟我很亲近过的男人，毕竟，他也是叫我好奇的男人。
无比卑微地想他。
他眯着眼睛，没有看我，又吃了几口烟，便把烟熄了，然后转头问我：“你准备好了吗？”
已经适应了十来天，我已经习惯客人这样叫我了，这个时候我就当他不是在叫我，或者我不是我自己，或者就想，反正这里昏天暗地的，谁知道我是谁啊？然后我就可以自欺欺人心安理得地当我的小姐了。
可是我想他。
能有这么淡定的眼神的，当然是杨枫了。
他看了看我，想了想，打了过去。
杨枫说话的时候看都不看我，我下车之前故意说了一句话，我说：“真是巧，听说我那个刚结婚出去度蜜月的朋友回来了，真是高兴事都挤到今天一天了。”
然后我看到那女人微微颤抖的背，他稍侧脸看着她，她一动不动，他该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不敢走过来给我钱，也不敢抬步拉着她走，就这样僵持着。
他跟着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她在他回头的时候忽然站住了，他便又赶紧转过头去，于是，二人继续走，就这样离开了，什么都没说，应该说是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他忽然坐了起来，我感觉到他的紧张了，也跟着坐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第二天就忘记我头天晚上陪的那个客人的样子，就连名字也一起忘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忘了也许更好，最好不要再记住什么。
我看了看她，说：“要不，你再给她打过去？”
他看了看手机，对我嘘了一声，意思是叫我不要说话。然后他犹犹豫豫地，像鼓着很大勇气一样地去接那电话，结果电话又挂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杨枫依然没有反应，我心里凉了一下，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戏子吧，从他的身边过去了，原先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
我没说什么，进了卫生间。
他们就这样在我面前消失了，两人离去的背影看着真的很像夫妻，而且是恩爱的夫妻。可是这夫妻的背后究竟藏着的是怎样的故事，谁能猜的到呢？我不懂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还要委屈就全地在一起，或者是死要面子地在一起，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相伴着，有意义吗？我猜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的时候，躺在他身边的时候该会想起他在外面风流的事迹吧，她和他同桌吃饭相对无言的样子该是很苦闷尴尬的吧，可是为什么不分开呢？
我坐的地方离杨枫很近，我凑过去，端起酒，对杨枫说：“怎么，大哥不喜欢女人吗？”
我深深地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说：“可能是有点冷。”
我们笑着便下了车，然后杨枫便走了。
我竟然一点也不怕，好像这事不是我干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很难体会我此时的感觉，不仅不怕，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庆幸，说我是幸灾乐祸也不为过。
里面的水声立马便停了，然后他慌张地开门，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从我手里接过手机，赶紧接通电话，然后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我说了句违心的，连我自己都想吐的话，我说：“还有就是认识了你啊！虽然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姓，但是我还是觉得很高兴！”
他和我都穿好了衣服，他看了看我，走过去开门。
我还想接着问他问题，他忽然对我说：“小姐，没见过你这样接待客人的，今天你就把我这位兄弟招呼好了，我还要感谢你呢！”
跟着那男人进了酒店，他领我进房间，边走边说：“你怎么到了这就腼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