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连着抽了两支烟，成功好不容易挤出点力气进了电梯。钥匙刚对上锁眼，门从里面开了。单惟一拍拍心口：“成医生，你可回来了。”
“你这是要去哪？”成功脱下大衣，习惯地扔给单惟一，她掸掸，拉拉皱褶，挂上衣架。他看到桌上搁着她带过来的一只拎包，闭了闭眼。
连小帆帆都看出来了，可想而知她的处境有多可怜，单惟一好想哭。似乎她越来越招架不住成医生的调侃、逗弄，她还是喜欢原先那个恶声恶气、吼来吼去的成医生。
她没有走，她在等他，一股狂喜从脚底哗地冲上头顶，又缓缓流向身体的每个角落。心暖了，眼眶烫到发酸。
幸好昨天没偷懒，把车停进了车库，没费多少时间，就发动了。勤务兵已经把车道清扫过了，驶上去，车轮稍稍有点打滑。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株株耷拉着，毫无生气。
一开门，帆帆扑上去搂住成功的脖子：“成叔叔，昨天晚上，单阿姨帮我洗澡了。”怕感染，帆帆最多是擦擦身子，很久不洗澡了。
这话听着不太对，似乎是冲着成功而来。“顾主任，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成功眯了眯眼：“顾主任，放射科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向院长申请增加。这都是小事，耽误了病情，引起医患事故，那可是大事。”
“成医生，你没事吧？”单惟一久等不到成功的回应，有点懵。
“成医生……”单惟一为难地抓住他的胳膊，咽了咽口水，“我快赶不上末班地铁了。”
单惟一低下头，秀气的双耳红通通的。“我再待在这儿不太……好，还是去哥哥那里吧！我也该回南昌了。”
“人在家，为什么不开灯？”成功想温和点的，一出口，却是用的“吼”。
“单开客厅的谁看得见，餐厅的、厨房的、书房的……每盏灯都要打开，回家的人才觉得温暖。”害他在下面顾影自怜了那么久。
“绍华这是干吗，要送惟一礼物也是我送，他欠的是我的人情。”成功不悦地放下筷子。
成功走过去，拍拍顾晨的肩：“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要给我个辩解的机会。这样的无名火，像个更年期老太。”
单惟一缴械投降。从来，她就不是成功的对手。认命地进厨房，大不了，一会儿打车过去。
“成叔叔不准欺负单阿姨。”帆帆说道。
下午的手术，四点前就结束了。没想到，临时送来一位宫外孕病人，情况非常危急，其他医生恰巧都在忙，成功又进了一次手术室，出来时，已是暮色深重。拖着疲累的身体开车回家，一仰头，万家灯火中，就自己公寓的那扇窗漆黑漆黑的。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有卓绍华的，也有单惟一的。薄情的人啊，都等不及他回来，全走了。
帆帆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好奇地问道：“那谁可以在单阿姨面前脱|光光，成叔叔吗？”
“唐嫂做了不少菜，饭也有的。”
“你给我热热，我先洗澡去。”
搬进公寓的前几天，成功要上班，不能时时待在家里，唐嫂和单惟一是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唐嫂又要做饭，偶尔还要回四合院收拾收拾，单惟一陪帆帆比较多。单惟一会儿讲故事，会做手工，用纸折的小动物惟妙惟肖，会唱的儿歌又多。帆帆画画时，她能静静地一边陪半天，这份耐心，唐嫂说现在的女孩很少会有。自然而然，帆帆很快就喜欢上了单阿姨。
单惟一拼命摇头，惊得都不能自如呼吸。“成医生，帆帆在呢，你别说儿童不宜的话。”
单惟一瞬间成了一株熟透的番茄。
顾晨瞪着他，鼻子都气歪了。
“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当初在飞机上，你不仅抓疼了我的手腕，还喷了我一身的雪碧，我湿身走出机场，被人以为耍流氓……”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语速不急不缓，好像不是在对她提要求，而是在陈述一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你先搁那边！”进门时的好心情突地飞了，帆帆回家，单惟一就没留的理由。想到晚上打开门，迎接自己的是一室的黑暗与冷清，成功连筷子都提不起来，“今天，我会早点下班的。”
成功想，公司里复杂的人事关系让单惟一焦头烂额，机关部门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如果她做个幼儿教师，或许会胜任呢！
成功薄薄的唇角泛出一丝促狭：“你单阿姨愿意，我没意见。想看吗？”
“帆帆又不在，干吗那样浪费。成医生，房间都打扫好了，给你恢复了原样。我和唐嫂的钥匙放在这里。”单惟一指着玄关处的一个小篮子。那是她买的，她给篮子上面蒙了一层碎花的棉布，清雅又绵软。她说这样篮子底不会蹭破家具的油漆，搁哪都可以。里面放钥匙、硬币，随手就能拿到，非常方便。
医院里也不省心，昨天开的彩超单，报告还没出来，下午就得安排手术。成功火大地去放射科追，还没开口，顾晨先像吃了火药般：“做什么都要有个先后，成理事的病人就是宝，我桌上这一沓的片子就是草芥。”
顾晨连耳朵根都涨得通红。
如此寒夜，这般寒心。
“我们都同居两周了，要不好早不好了。有晚饭吃吗？”成功故意讲得很暧昧，成功地看到单惟一脸红了。
成功边开车边想道：也许种菜是个不错的主意，绿色又环保。
这一室的明亮，不是灯，难道是太阳？成医生喝酒了吗？
“哎呀，单阿姨可是女生，你竟然在女生面前脱|光光！”成功抱起帆帆，左亲右吻。
成功不说话，径直进去从一堆片子里翻出自己病人的那张。虽然没顾晨经验那么丰富，这片子约莫也能看出个七八来。
“不敢！成理事如果没别的事，外面等着做b超的排着长队呢，我要忙去了。”
顾晨蹭地站起来，冷笑道：“申请八百年前就提过了，回应呢？什么大事小事，想吓唬谁？我能力有限，成理事要有合适人选，把我这主任撤了。”
“这只是卓将的小心意，谈不上礼物，请惟一一定要收下。”
帆帆的加入，让两人的谈话中止，卓绍华陪帆帆到晚上十点，又回办公室去了。
唐嫂把早饭摆上桌，等成功坐下，她说道：“帆帆的水痘已全部好了，卓将下午接我们回四合院。吃过饭，我帮成医生把房间打扫下。哦，这个，是卓将送给惟一的。”唐嫂从客房内取出一款最新的苹果ipad，包装还没拆呢！
柔和的灯光，洒在如丝的秀发上，像镀了一圈晕黄的光环；淡蓝色的及膝毛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清秀的眉宇，淡粉的唇瓣，恬静的微笑……扑通，扑通，心跳如鼓。手指曲起又张开，张开又曲起。心底深处奔涌出一股激流，想抱她、想吻她，想……
单惟一晕厥。
成功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三菜一汤，热热地摆在了桌上。还有一碟切好的橙子。
心，凄凄冷冷，一如外面飘荡的空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清秋节。唉，成功烦燥地抓抓头。
成功凑近她：“那等帆帆不在时，我们再说？”
单惟一愣住，急忙看向成功。
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期盼太久，也许是白天的玩笑开过了头，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弦，也许……已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