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不是！哥哥说，这样是为成医生好，不然小护士们会乱八卦，影响成医生的名声。”
“公司有个升职的机会，他的可能性很大，他要全力以赴。”
诸航狗腿似的上前迎接。
“他不考公务员了！”
“好呀，那你也不要考了。”成功奇异地发现自己刚刚因为诸航而堵着的心通了。
“闹矛盾也不算是坏事，我爸妈经常吵，他们依然白头到老。我都羡慕别人有个可生气的对象。”单惟一羞涩地笑了。
“对对，接受航航的批评。”卓明笑着拍拍诸航的头。迎着风，卓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受不了那些花香，一说，你妈妈又会生气，没办法，忍着！”
“我们的国防英雄，快让我看看。啧，瘦了，这小脸黄巴巴的。”卓明站在离诸航两米远的一棵紫薇树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端详着。
单惟一被成功的脸色吓住，她妥协地点点头。“你饱了吗？”
单惟一咬着唇轻轻摇头：“我要考，一定要考上。”
“我就不是男人，不会有非分之想？不仅是我，你那个哥要是来了，也别让他久待。”
诸航深呼吸，每一次来到卓明的深宅大院，都会被欧灿刻意装饰出来的高雅搞得想逃，逃到某个农贸市场，抱起一捧水淋淋的蔬菜，狠狠地补充几口氧气。
前院传来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有汽车驶了进来，勤务兵中气十足地喊“首长好”。
“你想啊，一个优等生要是遇到难题，你在一边指手画脚要帮他，他会非常讨厌。难题于他是种挑战，这是他的乐趣。同样的道理，你好友他们那么聪明，什么道理都是懂的，他们现在的矛盾，除非他们自己想通了，想解决，别人帮的忙只会是倒忙，反而会更加大他们的矛盾。”
“你不是有眼镜男，以后当他是出气筒。”成功三口两口吃下鸡蛋，发觉单惟一突然转过身去，木木地看着阳台，“你们也……吵架了？”
“我难道是魔鬼，会把你给吃了？”
他就不值得她一点留恋？这太欺负人了！成功朝单惟一投去恶狠狠的一瞥，单惟一蓦然打了个寒颤。
心，扑通扑通，加了速。
成功抬起眼皮，沉吟了下，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好哥们的两口子在闹矛盾，我却没办法宽慰他们。”
气饱了！“你在催我走？”
成功倏地意识到，她一旦离开北京，一边追寻眼镜男从前的踪迹，再一边慢慢擦去和眼镜男有关的一切，那么，自然，他也在那一切之中。自飞机上惊悚的初遇，再一次次的邂逅、交集，不知不觉间，他已把她看作了一个特别的人，而她似乎没有同样的想法。
“我马上就离开北京了。”
单惟一开心地回道：“哥哥手把手教的，他要工作，不可能天天来照顾我。”
“没有。”
“那更没必要去杭州那破地方。”成功毫不掩饰自己的袒护心理，把人间天堂视为穷乡僻壤：“他不识宝，是他的损失。好了，不要看书了，咱们出去吃喝玩乐。”
单惟一淡淡地挤出一丝凄婉的笑意：“成医生，如果你去山区工作，有个女生说要陪你同去，你不会想到什么吗？”
“呃？”成功愕住。
“你真摔傻啦！”
“为什么？”
“我不是在说胡话，我是在告诫你。单身女子独居，要学会保护自己。”
“你就不在意你的名声？”单惟天给单惟一的脑洗得真厉害。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单惟一非常非常坚强，坚强得令他心发抖、发软。
他莫名其妙的一吼，单惟一听得一头雾水：“我听出你是成医生呀！”
单惟一嘴巴张得溜圆：“成医生已经非常优秀了，这样评价他们，他们肯定特别不凡。如果他们有矛盾，成医生你还是别管吧！”
“应该算是精英中的楚翘。”
会的，第一直觉就是她喜欢他，还喜欢得不轻。成功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这只单细胞原来也有颗玲珑心，只是太羞涩、太委婉，这是她告白的方式，用行动告诉眼镜男，她爱他，他是懂的，但他选择了忽视，这是他拒绝的方式。
单惟一皱着眉，摸摸成功的头，又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差不多呀，没发热啊！”
如果有一天走了，她应该会很怀念这位外表严峻、内心慈详的长者。他对她，疼如己出。“大首长，别说什么国防英雄，这儿是家，咱们只聊家常。”诸航心中默默泛出一丝苦涩。其实，不止是大首长，这两年的时光，一页页往回翻，温馨的、美妙的，抽干了她全身的气力，很想做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什么都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再一想到她义不容辞地想离开北京，无名火就直冲头脑。“单惟一，为啥我一敲门，你就开。你真当北京的治安有多好？”
单惟一居然没否认。
成功捂着心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笨蛋，你告诉他，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他，你喜欢他。”
“你进来都叹三回气了。”
“他鼓励我去考，别受他的影响。”
成功挑起一筷子面条，吃得极慢。单惟一坐在他对面，打量着他：“成医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高墙，红门，探出墙头的桂花树，丝毫不受季节的影响，树叶依旧青绿欲滴，只是花瓣已经凋落了。漫天漫地的香是菊花散发来的，雪海、玄墨、天鹅舞、清水荷花……单单听花名，脑中已勾勒出她们的芳姿，亲眼所见，她们的美远远不止这些。客厅里养的是百合，餐厅里是马蹄莲，哪一簇都是高雅圣洁……
“航航来了，还给我带礼物了。哈哈，今天吹的这是南风呀！”卓明边走边解开上面的风纪扣。
想骂她白痴，想骂她笨蛋，一时，都张不开嘴了，成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此刻，她的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就像一个总是依赖别人的人，别人突然抽身而走，没了支点，她该怎么站直？
果真是上不了厅堂！诸航失笑。
“哥哥说好下午送菜和水果过来，他……不让我见成医生。”
成功出了一身的冷汗，是呀，绍华不是不体贴的人，猪也不是不爱绍华，不是不努力的，不然哪会甘心受着这样那样的束缚。
“喜欢他六年！这六年，遇到过许多困难，有时都觉得撑不下去了，可一想到能和他在一起，就又充满了力量。虽然没有结果，还是想去他长大的城市看看。他读过的学校，上学的林荫道，他和同学游戏的公园、逛过的超市，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们，他喜欢过的女生，最崇拜的老师……呵呵，这样就算是圆满的回忆了。然后，我有可能会调回南昌，我的生活就再也和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