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西边天空暮色渐重
见到球那一刻的狂喜,像个巨大的讽刺,对着她讥诮地笑着。
“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诸航死命地按电梯上行键。
云后的阳光涌向大地
秘书微笑地看着一身正装的周文瑾挤在一堆尖叫的球迷中拥向科比。科比看到周文瑾这张俊逸的东方面孔,笑了,潇洒地在他新买的篮球上签上名字,周文瑾握手道谢,秘书替他们拍了照。
诸航闭上了眼睛,思绪恍恍惚惚地往前飞。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周师兄陪她坐在网吧里,那么无奈地看着她。她打游戏打得忘了一切,包括身边的他。那时候,很多人爱玩植物大战僵尸、愤怒的小鸟。她嫌不过瘾,都玩重武器。周师兄看看新闻,玩会五子棋。坐在她隔壁的一个小男生在看动画片,声音开得很大。
对我轻声细语
仿佛在我耳边
一缕阳光穿破了层云
那是他和她最后的联系,她没有回应。
仿佛那场热闹的夏祭
车是第二天中午打捞上来的,玻璃都震碎了,唯有那只科比签名的篮球好端端地卡在椅子之间。傍晚时分,在一公里外的水面上,有人发现了秘书的尸体,他安详地漂浮着。又过了一天,搜救人员仍没找到周文瑾。有人说,哈德逊河与大西洋血脉相连,沿着河堤就可以走到大西洋。周文瑾大概随水流去大西洋观光海底世界。大使馆参赞沉痛地告诉韦政委:周文瑾中尉失踪。
她抽空瞟过去一眼,画面非常唯美,插曲像民谣,淡淡的忧伤。
檐下风铃清悦响动
“诸中校!”韦政委叫住了她:“不要打了,电话不会通的。”
在指挥部,诸航有一间办公室,她不用坐班,来得很少。推开门,一股冷清的灰尘味。不知怎么走到办公桌边,扶着桌面,慢慢坐下来。手中的球太重,重得击碎了她的心,手抖得握不住,球滚到了角落里。
烟笼草丛,果色渐红
纽约,世界最大城市,是美国金融经济中心,人口和港口最多的城市。水域占了全部面积的百分之三十二,纽约市的五大区之中有四个位于岛上,区之间的交通靠众多的桥梁及隧道连接。上下班时,各座桥梁上经常堵得水泄不通。
在这傍晚阵雨之后
尼克斯队与湖人队的慈善友谊赛放在尼克斯队的主场馆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那天晚上,两队来了许多球迷,各界政要,各大媒体。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搞了两张票,大使馆的一个秘书和周文瑾同去的,秘书开的车。因是友谊赛,明球星们以炫技为主,科比、奥尼尔、约翰逊、卡梅隆都出场了,比赛精彩却不激烈。现场的气氛非常热烈,球迷们友好而礼貌。湖人队的水平明显高出一筹,赢在意料之中。球赛结束,球星们热情地为球迷们签名、合影。
那个晚上,交通并不算拥挤,车经过布鲁克林大桥时,很畅通。因为畅通,也许秘书疏忽了,也许是天意,没有察觉一辆大卡车飞快地超了上来,它甚至没有响喇叭。卡车的体积太庞大,秘书发觉后,本能地向右避去。但已经晚了,车的重心倾斜,撞倒护栏,栽入了安静的哈德逊河,激起巨大的浪花。
诸航询问地回过身。
悄然察觉夏日的气息
韦政委默默地把球递给她。
让我的心也一同摇曳
进国防大学时,诸航特地绕了条道,避开教学楼,她不想遇到赵彤。赵彤是不会放过在她面前显摆的机会的。
周文瑾小心翼翼地捧着球出了球馆,上车前,他看了看夜空,对秘书说,他觉得纽约今晚的星空特别美。秘书笑,在纽约,很少能看清星空的,纽约的环境一年比一年差。
友人面容在耳边响起
“韦政委,你刚从纽约回来吗?”她激动地跑过去。科比签名的篮球,她都想疯了。后悔没买身球衣让周师兄带去,顺便也签个名。
中方代表团住在长岛。
周师兄出发前一天,他问她如果时光可以回流,当初出国的名额不受限制,他们会如何?她是那么不耐烦地笃定,他还是他,她还是她,一切都不会改变。不,不,如果时光可以回流,她不会那么随便地对周师兄说要科比的签名。她应该知道,她的事,周师兄很上心、很上心。当他得知湖人队与尼克斯队有友谊赛时,第一时间兴奋地告诉她。
韦政委说完了,他内疚地看着诸航。诸航默默地低着头,球在手中转来转去。
侧耳倾听着心中思绪
“我上去还有事。谢谢你!”诸航郑重地向他点了下头,脸急忙偏过去,不容任何人揣测她的表情。
“周中尉的手机现在大概沉在了大西洋的海底。”
在指挥部楼下,诸航很惊讶和首长搭档的韦政委坐在大厅里,手里还抱着只篮球。一看到篮球上那飞扬潇洒的几个字母,诸航笑了。
过往时光,依然那么鲜明
往日情景在心中苏醒
“我送你回去。”韦政委说。
这幢楼翻修得很新,唯独电梯是旧的。运行时,缆绳吃力地叫着,听得让人怕怕的。
依旧埋藏在,今日的心底
“那我打电话让绍华来接你,他今天一直待在外面。”
“是周师兄请你捎过来的?太开心了,谢谢!”诸航掏出手机。是呀,周师兄说周一回国。
独自漫步于林间小道
夜蝉已早早开始喧闹
真心相对,众人欢笑之景
韦政委只得看着诸航的身影钻进电梯,消失在他眼前。
依旧保存着,昨日的模样
原来是,那场夏天的回忆
原来是,令人怀念的往昔
夏日夕空,泛起馨香回忆
周师兄……
什么叫失踪?汶川大地震时,电视上每天都在播报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失踪多少人。那些失踪的人,后来也没听说他们回家了。他们在哪,永远没人知道。失踪,是个委婉含蓄的词,其实,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