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诸航合上手机,抬起眼,西蒙笑得贼贼的。“这趟中国之行,我很有收获。”说时,眼角的余光瞟了下吧台的方向,小喻背对着他们。
诸航晒伤了。
“唐嫂今天带他去农贸市场,他认识了几种蔬菜和水果,回来时,唐嫂给他买了几条金鱼,放在荷花缸里,他兴奋的心情迫不及待地要想与你分享,催着我找妈妈。”
蜻蜓点水,浅浅涟漪。无须多说,点到为止。
诸航笔直地盯着西蒙,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你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满足?”
她俨然成了位病人,早饭是吕姨送进来的,资料首长放在床头柜上。帆帆是个非常尽职的看守,亦步亦趋。中途休息时间,帆帆才让唐嫂抱着出去看了下鱼。
“呃,坏家伙呀,爸爸到家了?”诸航看了下手表,夏日白昼长,外面这么明亮,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
西蒙弯起嘴角:“你在讲什么,亲爱的?”
“大鱼吃小鱼,帆帆想做大鱼还是小鱼?”诸航推开了房门。
西蒙像受了多大的冤枉,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从不赚那种小钱。”
“等你吃晚饭!”
“首长……”诸航哀号,没这么严重吧,让坏家伙看着她,他很顶真的。
西蒙凑过来,汗臭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诸航连忙捂住鼻。
“没有然后,你被禁足了!”卓绍华蹲下来,抱起帆帆:“这几天你不可以晒一点太阳,就待在屋里,看资料。帆帆,你帮爸爸看着妈妈,她一点都不听话。”
除了有衣服遮挡的部位,从脸到脚,先是红,然后褪皮。每一寸肌肤,诸航说像是蜜蜂在蛰。夜里翻个身,她咬着牙不发出声,却还是逸出一两声呻|吟。
傍晚的北京交通怎会不堵呢,再把西蒙送回酒店,诸航到家,都八点多了。暮色四合,朝荷花缸里看看,隐隐有水声,却漆黑一团。诸航心虚地放轻脚步,听着帆帆和首长在书房讲话,她把门推开一条缝,两人在电脑上看纪录片,碧蓝的海洋里,五彩的鱼群如花束,一串串气泡沽沽地蹿向海面,突地,一条大鲸鱼出现了,一张嘴,鱼群不见了。
诸航慢悠悠地端起茶杯,笑靥如微风,习习飘荡:“韩国的黑客袭击事件,很像你的风格,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不必真和你有什么,让你的少将这么紧张,就非常有成就感。他的心眼就这么小!”西蒙竖起小指,嘲讽地直摇头。
“帆帆可以,妈妈不可以。”
“妈妈……”
“那件案子,一个人做不了,得团队作战。这样子平分下来,确实是小钱。那么你是在单独执行某任务?”
她就朝外探了半个头,帆帆就高声斥责:妈妈,你一点也不乖,不可爱。
帆帆嘴抿得紧紧的,神情很严肃。“帆帆可以看鱼吗?”他朝外面看了看,问道。
诸航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必须要和妈妈分享。”
看完鱼回来,帆帆绘声绘色地告诉诸航,鱼的头怎么动、尾巴怎么摇,妈妈,我帮你看了,你要懂事哦!
诸航那个疼,嘴巴都咧到了耳跟。
卓绍华怕碰着她,和帆帆去挤了一床。帆帆巴巴地看着诸航那样,没敢提什么条件,早早上床躺着。卓绍华一夜起来几次为诸航抹药,诸航过意不去,说自己来就可以,卓绍华沉着脸,拍开她的手。
诸航和小喻差点没笑趴下。
首长又在咳了,可能气候太干燥。“我现在就回,希望路上不要太堵。”诸航着急起来。
诸航坐下:“说来听听!”
诸航纳闷,一日不见,她和坏家伙有代沟了,一句都听不懂。
她认命地把头缩回来。
帆帆把头扭回来,同情地看看妈妈:“嗯!”应得很大声。
帆帆扁扁嘴,眼里尽是不合年纪的担忧。诸航撑坐起来,向帆帆保证,再过一会儿,妈妈不疼了,然后就出去看鱼。
西蒙摊开双手,作无奈状,向小喻抱怨:“她对我真不怜香惜玉。”
“我知道,我知道。一会儿见!”
“你的愿望很美好,但是……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你不知他们对你有多爱,我很妒忌!”西蒙挑逗地挤了下眼,仿佛他们正在聊风花雪月,而非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西蒙笑得迷人:“想与我合作还是想告发我?”
这一夜,都没睡好。天刚亮,帆帆揉着眼睛站在诸航床前。
“坏家伙,别看!”诸航脸埋在枕头里,她现在不是猪,是蛇,正蜕壳呢!
诸航指指门,委屈地问:“你们是不是要我出去再敲下门?”
去趟洗手间,坏家伙也在面前站着。诸航那个窘,洗手间就一个方形的小窗子,她能从那儿飞出去?
“鱼,有尾巴,在这……在那……妈妈回来……诸航!”手机回到了首长手中,诸航急忙发问:“帆帆在讲什么?”
“那你……马上到家?天一黑,鱼躲在睡莲下,就看不清了。”
“让小喻注意安全。实在看不到鱼,我再想办法,不过,只怕帆帆不满意。”
诸航瞪他:“有孩子的妈伤不起。”
“再陪我一个晚上。”西蒙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
“首长……”让首长这么操心,诸航很过意不去。
劳烦西蒙亲自来华,于她,真的是重量级的礼遇。是的,他们确实“爱”她,而她不解风情。
午饭时,首长查岗,帆帆汇报。奶声奶气的,有些句子还说不完整。首长大体意思懂的,诸航是个配合的犯人,一直在看资料,没接电话,没见人。
西蒙被黑客组织招募,不意外。投其所好,西蒙必然心动。
“妈妈,黄瓜……茄子……萝卜……鱼,红的,黑的……”小帆帆猛咽口水。
诸航站起身,小喻朝这边走过来了,她飞快地说道:“我再重复一遍,我很珍惜现在。”每个人的幸福观不同,她不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西蒙。她很安分地做一个学生、努力地做一个称职的妈妈,但不代表她对外面的世界很陌生。
父子俩一同回头,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似乎她走错了门。
诸航轻笑:“你太夸张了。哦,点心来了,我们回市区吧!”
卓绍华面无表情地进里屋换衣服,瞪着那俊伟的背影,诸航明白,军令如山。
“鱼……”帆帆大叫,着急地扭头看卓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