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你被啥虐了，苟喘残吟的！”
有一次，他和成功一块吃饭，诸航来了电话，恰巧被成功看到。成功直接鄙视：你就是个伪君子、假学道，诸——航，硬邦邦的两个字，你真当她是你学生，或者当她是邻居——床上的。昵称这个词发明了干吗的，就是为了用在特别的人身上。如果诸航是我老婆，我要叫她爱妻、娇妻，哼！
一堂课下来，全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我去下成书记办公室，那个……如果有电话过来，你帮我接听下。”卓绍华走到门口，又回头把手机放桌上：“如果是诸航，你说我一会儿给她回过去……哦，你要问她在哪儿。”
卓绍华走到窗边，眯着眼看看太阳，诸航一定没戴遮阳帽，他得让她在店里买一顶。不然晒成小黑炭，帆帆会不认识。
诸航乐了，只有在帆帆眼中，自己才是世间最好最美的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通话键还没按下，秘书从外面进来了。秘书盯着卓绍华手中的手机，愣了愣。
做诸航的老师，不是个轻松活。她坐在下面，瞪大两只眼睛俏皮地看着你。真的无法做到平静如水。两小时前，她还在他怀里，咕哝着不肯起床。吃早饭时，和小帆帆扮鬼脸、耍宝。他尽量不与她对视，而这孩子，还故意揶揄他，你越不看，她的问题越多。她一问问题，下面那帮年轻军官就笑得很暧昧，严重影响到他的威信。他在课堂上不住地清咳，她还关心地问：首长，你要不要喝水？
“妈妈，唱歌！”
“小艾不肯说，贵着呢，四万多。”
欧灿没有介绍诸航认识美人的意思，只是把诸航向同桌的人介绍了下，诸航乖巧地叫了一遍，敬了一圈酒。然后，欧灿打发诸航回桌，她也只字未提西蒙。
“就弄！”
诸航吓了一跳，四万多的床谁敢睡，那不得供着：“真的假的？”
他森冷地瞪着成功，如果你再不闭嘴，以后别想去我家蹭一口饭。
“这份文件还有谁看过？”卓绍华问秘书。
西蒙已经不知踪影，在诸航的餐巾上画了个电话、一个吻痕。
唐嫂和吕姨继续在追婆媳剧，孤单的小帆帆抱着个变形金刚坐在沙发上自己玩。诸航没敢惊动他，悄悄回卧室先洗澡。洗好出来，她打了通电话给宁檬，八卦兮兮地告诉她，自己今天看见了一位超级大美女。
“嗯。阿姨，应该去您家向您道声谢的，姐夫替我把什么都安排得妥妥的。”
晚上回到家，灯光下，凝视着诸航恬静的睡容，卓绍华拿起手机，把诸航的名字先改成娇妻，摇摇头，再改成爱妻，待了会儿，最后改成妻。他会在心中千次万次地唤她航航、娇妻、爱妻，以最深情的口吻。但在人前，他真的做不到。
成功立刻噤声。他很稀罕吕姨的手艺，还稀罕经常看到小帆帆和猪。这是他小小的幸福，千万要珍惜。
“妈妈最好！”帆帆乐得眼都成了一条线，连忙滚到床最里侧：“妈妈睡！”他一跃身，拉过被单，给两人都盖上。“妈妈，香香哦！”他扑进诸航的怀中。
“哪儿的文件？”卓绍华问。
“好的，阿姨。我敬你！”冷美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真是令人嫉妒，连喝酒的姿势都那么美，仿佛一曲李清照的小令。美人轻声道谢，转身回桌。她看到了诸航，淡然颔首。
帆帆指指灯：“妈妈开灯了！”
昨晚，诸航向他请假。今天，她有课。这就是诸航，答应了别人的事，千难万阻都要去完成。
他们很少同时回家。他在学院待的时间不长，她的课多。偶尔一同回去，她能一路笑到家。小喻纳闷地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他叹息，她是在笑他在课堂上的不自然。
帆帆咯咯笑着，头直甩：“妈妈，不弄，不弄。”
成书记神情沉重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卓绍华进来，成书记起身，与他一同坐到沙发上。
“没。你给我打电话就这事？”宁檬似乎想挂电话了。
他准了诸航的假，让小喻也一同过去。
两人闹了一会儿，诸航让唐嫂去休息，把帆帆抱上了床。“帆帆，妈妈今天不做事，我们一起睡觉觉，不理爸爸。”她很内疚把帆帆一人留在家。
“应该的，一家人呀！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给阿姨打电话。”
“成书记。”
直到席散，诸航都在观察冷美人。她并不与同桌的人交流，偶尔抬头看看新娘，其他时间便安静地坐着，从不动筷。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他的妻在哪儿呢？卓绍华看了下手表，十一点多了，正午时刻，一天中的温度最高的时刻。北京的热，和北京爷们的性格一样，利落爽朗的，很干脆，说热，那就是炽烤，火辣辣的。
“有人送了。”
宁檬懒懒地“哦”了一声：“美女又怎样，也会有黄脸婆的那一天。”
诸航今天陪西蒙去故宫和长城。
“你来看看不就知了，挂了哦！”
“工信部刚送来的。”秘书把文件放在桌上，还盯着手机。
文件是工信部的秘密要件，有几位计算机专家称发现国内著名的互联网软件、服务公司超恒，以帮助用户免费拦截病毒、维护机器为借口，窃取用户隐私，并将矛头对准同类的其他公司，给网络安全带来巨大威胁。工信部恳请网络奇兵相助，秘密调查该公司，以防出现韩国那样的事件。
其实欧灿笑得很慈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卓绍华的手机号码簿分两大类：工作与个人。工作的那一类里，有上级、同事、下属，甚至包括一些只有代码不显示真实姓名的网络奇兵人员。个人里又分两个小类，朋友、同学及其他一类，成功就在这里面，然后便是家人。家人里的第一位是卓明。卓明很少用手机，打过去，接的人大部分是秘书。欧灿在第二位，四合院的手机在第三位，第四位原来是佳汐，后来删除了。再后面就是卓阳、晏南飞、佳汐的爸妈……诸航的号码，他放在最后一位。如果查找键往上翻，那么诸航就是所有号码里的第一位。
“还有件事，我俩给小艾买张床吧！”这事，诸航想了好几天。
他非常佩服鲁迅先生和沈从文先生，他俩是师生恋的先锋者。当他们在课堂上，对着喜爱的人，是如何做到镇定自若呢？
“坏家伙，你原来一直在监视着妈妈呀！”诸航抱过帆帆，埋在他脖间蹭了蹭，又胳肢了他几下。
啊，唱歌呀，诸航苦了个脸。“坏家伙你尽挑妈妈的命门捏。”
“哦，我都忘了李大使在浙江待过几年。那今晚你们要好好地闹一闹了。”
诸航和小喻很早就出门了，说是和西蒙去人民大会堂前看升旗。中国人对于这升旗有种自豪感，外国人就看个热闹。八点时，他给诸航打了电话，他们已吃过早饭，准备进故宫！十点，他又打了通电话，提醒诸航买水喝。十点半，他让诸航挑树荫下走。诸航回道：故宫里没有树。他说那去北海公园，那儿树多花多。
好不容易把帆帆哄睡，诸航也有了点睡意。睡之前，很顺便地想到了那位冷美人，她叫欧灿“阿姨”，是欧灿老家的亲戚吗？
卓绍华坐下来，文件下面还有份资料。这份资料令他倒吸了口冷气。韩国被黑客攻击的历史上，出现了一件里程碑式的事件。韩国是个互联网普及度非常高的国家，总人口不过4900万，但就在前几天，有近3500万的用户信息被盗取。这些信息非常详尽，包括电话号码、身份证号、生日、电子邮箱地址、甚至是血型。杀伤面积如此之大，凶手却没留下任何痕迹。韩国官方只能呼吁各家公司不要让客户们提供过多的个人信息。
“谁呀？”
诸航对着手机嘀咕着，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夫人真的回家啦，帆帆没有说错！”唐嫂抱着帆帆走了进来。
欧灿将她送回四合院，没有停留，直接回去了。
“我和新娘是高中同学。”
帆帆张大嘴巴，已唱开了。咿咿呀呀的，勉强听出有一点《虫儿飞》的痕迹。于是，母子俩便开始了大合唱。
不过，在这里，显示的名字不是诸航，而是——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