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这一幕,让他硬生生收回目光,真的有点艰难。
“你没有穿鞋!”首长掀开薄被,准备下床。
原先的主卧室改做了书房,那间超大。
帆帆充耳不闻,咚,咚,咚……一路气愤走到床边。
“哇,帆帆好厉害,妈妈一点都不疼了。”诸航吧唧亲了帆帆一口,诡计得逞,笑得眉飞色舞。
诸航秀气的眉毛拧了拧。
一脸讨好的笑。
“快上来帮妈妈揉揉!”卓绍华趁机把帆帆抱上床,用手掌捂了捂他冰凉的小脚。
电光石火间,卓绍华双目射出凛冽的寒气,他从齿缝里森冷地挤出一个名字:成功!
长长的睫毛眨了几眨,又用力闭上,诸航还是感觉到从窗外透进来的晨光。
帆帆那个骄傲呀,觉得满天都是阳光,忙不迭地钻进诸航的被中。卓绍华在一边无法同流合污地直蹙眉,探身下床。
现在,她是在军区大院中的主卧室的大床上,颈下枕着的手臂是首长的。哦,主卧室是原先的客房、书房改建的,很宽敞,特地辟出一块做了帆帆的小卧室。
咚,咚,咚……密集的带点蹒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妈妈……”帆帆怯怯地开了口,小手轻轻拽着被单。
脑子飞快地旋转。
看着那小样,她忍不住挠他痒痒,两人笑着滚作一团。这时,首长也会走过来,含笑在一边看着他们嬉闹。
帆帆茅塞顿开。两个人都没有,那说明真理在他们这一方,爸爸才是坏的那个人。
身后突地抬起一条白皙的长腿:“妈妈也没有!”
简洁明了,成功解围。
八个月前的十六号,她和驻俄使馆的参赞悄然回国。
诸航今天没有课,留在家写报告,他去部里开会。
帆帆的早上一点也不好,早晨醒来,翻了个身,应该睡在他身边的妈妈飞了。
儿女自古就情长,他失笑。
车进大门时,小喻说成书记的车也刚到。
“哎哟,疼!”诸航叫得更响了。
家里房间这么多,她和首长完全可以一人一间书房,互不干扰,可是首长却坚持两人共用一间。她占了书房的五分之二,首长也是,中间的五分之一给了小帆帆。那儿有块绣着动物图案的地毯,上面放着积木、玩具、奶瓶。
卓绍华不住地清咳:“帆帆,等你长大后,也会有的。”这个回答太草率,他在心中默默整理着、斟酌着、思索着,该用什么浅显的解释让帆帆听懂。
帆帆的目光突然定格在首长的双腿上,接着,他又求助地看看诸航,从被中爬出来,上前摸摸那条结实、修长的腿,再摸摸自己的头发,伸直了小胖腿。“帆帆腿没长头发……”自尊心受伤了。
“首长,有情况!”诸航腾地坐起,又被卓绍华给按回薄被中。昨晚……一场凌乱之后,他们很快进入梦乡。此刻,身上的衣衫……不太整奇。
帆帆当真趴着,双手覆在薄被上,小心地揉呀揉。
卓绍华俯下身,她俏皮地朝他挤了下眼:“我肚子好疼!”脸转过去,向帆帆展示一张纠成一团的苦脸。
晚上,她和首长各自在电脑前忙碌,小帆帆自己堆积木,玩玩具。玩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看她,再看看首长。半小时后,他起身跑到她身边,小脸一抬,悄悄地吐气,小声地喊道:妈妈……
二十个月前的十六号,她剖腹生下小帆帆。
卓绍华讶然,一个不满两周岁的小孩子咋会笑得这么邪邪的,看着挺眼熟,卓绍华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谁这么笑过。不过,帆帆得到了安抚,这个早晨就是清新而又明朗的。
房门被用力地推开了,撞到墙,砰地又弹了下。
诸航愧疚得不敢乱瞟。
十二个月前的十六号,她在印度的孟买执行任务。小组一共五人,她和美国来的西蒙搭档。
十个月前的十六号,温哥华满街的鲜花簇簇,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首长温柔的双眼。
小帆帆疯得更来劲,笑得直喘。
九个月前的十六号,莫斯科天寒地冻,那样灰暗的天空让人担心会不会有明天。
首长说,帆帆一点都不能接受冷落,和他一样,怕孤独。
今天是周六,十六号。
啊,床头柜上还有一盒金光闪闪的巧克力,委屈立刻被无限扩大。
这谴责的目光,诸航真有点吃不消。“哎哟!”她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帆帆快速地挥了下小手,爸爸,拜拜!又嘟着小嘴,忙着研究怎样打开那只费列罗的盒子。
他对着卓绍华,半边嘴角微微勾起,脸上似笑非笑。
帆帆乌黑乌黑的眸子观察着她,小眉头慢慢皱起。
她听错了吗,首长会怕孤独?
诸航说:首长好好开会,不要讲悄悄话。
那张床四周有栏杆的,他是怎么翻出来的?
帆帆小背心小短裤,光着双小胖脚,站得直直的。不说话,目光控诉地瞪着大床,嘴唇微微扁起,那眼神无比委屈,里面写着:妈妈是骗子,爸爸是坏人!
小喻开的车,周六的交通比平时好一点,桑拿天气里,能不外出就不外出。
十五个月前的十六号,她随同北京军区的工作人员,搭上去南京的动车参加联合国网络维和人员的选拨集训。
镇定自若的是首长:“帆帆,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