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罪的裁决
“汉罗德里最大底牌是他自己？”
“隐藏启蒙巅峰的实力，应该是最大底牌了吧。”
闻言，德罗巴脸颊抽搐，近距离去凝视颜织。
“少糊弄人！我在他手下工作六年之久，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避免出手机会，实力也比你高，隐藏实力也并非不是做不到。”
紧接着，德罗巴瞬间发现自己视野上下颠簸，然后被蛮力压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就像是我这样演戏也可以被很多人认定是气血境武者，明白了吗？”
“你！”
“我会把我知道的内容告诉你，相反你也要告诉我为什么唐延怀为什么会被渡口刺杀。”
低声说完，颜织松开压在德罗巴脑袋上的手，无视对方眼中流露的厌恶和畏惧，自顾自继续陈述自己理由。
“第一，车队搭载的货物全都是丹药对吧，应该还不是普通丹药，恐怕是对七品玉衡都有效果的丹药，请不要质疑，我的嗅觉算得上灵敏，就算被包裹的再严实，那抹丹香在雪域路上也太唐突了，后面野犬群也证实我的想法。”
“哼呵！没错，是丹药！但能不能对七品有效果我就不知道了。”
“开始我对袭击车队的野犬群也有质疑，认为不过是太饿才来袭击的，但是其中一只野犬向我攻击，它跳跃的一刹那，肚子暴露了很多问题。”
“肚子？”
“一只雄性野犬进过食还没有消化的肚子。”
常年奔走在雪域路上的德罗巴，一瞬间明白了颜织说的意义，瞳孔缩小然后变细。
“汉罗德里跟我说过，敢袭击车队的兽群比野生大熊猫还要稀少，就连凶兽一般也不会袭击车队，因为人多再加上雪狼存在，实力弱小的兽群会自动避开，那群野犬也并没有饿肚子，为什么胆子比凶兽还大？敢来袭击车队？”
“丹香，货物散发的丹香，在了无人烟雪域，唐突出现的丹香被嗅觉最为灵敏的狗闻到了。”
德罗巴接过颜织后面要说的答案，用极具扭曲的面容咬着牙去说道。
“是的，那不是入品以下该有的香气，即便是后来汉罗德里为了混淆野犬袭击真相，说了有人想暗杀他的真话，但那抹丹香却是最为致命证据。”
颜织肯定断言，然后伸出第二根食指。
“理由二，对七品玉衡都有效果的丹药绝非是启蒙境商人有门路入手的，按照汉罗德里说的，自己垄断了车队。那么外界和北国很难再开拓第二条商贸线，进出口价格可以由中间人汉罗德里调动，这将会是一笔很难想象的利益，同样也不是一个商人能吃下的，他背后站着的人在北国必然有更高的地位，关于这个人的身份，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头绪。”
“野心和贪婪出现在冻土，权柄笼罩着整个北国。少年……你年轻又有天赋，有些黑暗不应该由你去揭露，我希望请你忘掉这个夜晚，然后把所有话咽进肚子，哪怕白发苍苍也不要叙述给他人。”
“德罗巴先生，普通人也可以义无反顾去揭露不公平乃至黑暗角落，因为一切是为了大义。”
“我不希望你被卷入北国这片泥潭，你应该知道了很多，也清楚我想刺杀汉罗德里，原因应该猜想到一些，我已经没有后路了，是个必死之人，死之前想做些还算对北国子民有意义的事。”
“是继承了死去的唐延怀遗愿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更希望你肯讲出来。”
为了扫去德罗巴不安和犹豫，颜织从芥子空间袋取出一枚银徽章［一片不知名的叶子］。
“不够，学院的人还不足以向那个人提起质疑。”
“可以向裁决之地提出检举此人。”
德罗巴思索然后摇头，“不行，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了，况且手上没有证据，那些裁决官不会受理的。”
“连学院都没能让你安心，其实你说的那个人身份此刻已经呼之欲出了。”
下一刻，德罗巴面颊明显僵硬然后迅速错过颜织视线，久久不答话。
“北国的代理城主，被冰封禁锢城市的现统治者，曼提柯尔监狱的典狱长，圣赫学的子孙——蒂亚瑟对吧，无论是头衔还是身份确实亮眼。”
“你知不知道你轻描淡写说出的前缀被其他人听见会在北国引发怎样的后果？你根本是疯了！”
颜织思绪沉浸在自己意识，无视急躁的德罗巴压低声线的怒吼。
逐渐头绪搓成一条线，颜织眯起双眼，向着洞窟深处车队凝视，轻声呢喃：“这样就说通了，想必是唐延怀手上有对蒂亚瑟不利的证据吧，而汉罗德里是蒂亚瑟的人，有这么个垄断行业的商人，我想资金多到蒂亚瑟足以委托渡口去刺杀唐延怀，交给渡口刺客，就没有人去怀疑到他蒂亚瑟城主身上，而且渡口也不惧怕晋阳世家报复。”
“呃，那个……颜织你说的渡口到底是什么？”
面对安蔻姬娜突然提问，颜织总算把思绪重新拉回现实，然后表情近乎严肃认真。
“那是在目标面前，向对方宣告渡口啊，黄泉什么之类的话语然后再暗杀的组织，要知道被刺客盯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被优秀的刺客盯上更会是绝望。”
“一个刺客组织吗？”
“是的，渡口是活跃在九州历史几百年就存在的东西，甚至他们连刺杀封王都有成功案例的这么一个令人恐惧神秘的组织，被盯上的人只会感到绝望，除非能说服委托人放弃，然后在渡口取消委托，这样渡口才会放弃对你的刺杀，这帮刺客拥有强大实力的同时也非常神秘，第一州曾多次去围剿渡口，可惜收获甚微，至今都无法知道渡口老家安置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被渡口刺客当成目标的人，都会提前得到一封宣告信。”
“［前往北国之路，通往黄泉渡口之行］这是渡口给唐延怀的信，仅仅收到信六个小时就被暗杀了。”
叹息后，原本德罗巴一直维持的僵硬突然松懈，固执的面具被揭开，愤怒和惊恐情绪同时在脸颊存在。
安蔻姬娜悄悄拉扯颜织，轻声去询问：“颜织，颜织，假如我被记恨，然后记恨我的人去渡口花钱买我性命，我能不能反过来也去渡口悬赏他？”
“……曾经是有个大聪明干过这种事，渡口同意了他的委托，然后他刚走出渡口大门就被撅了，契约生效后，委托渡口暗杀大聪明的人因为被大聪明悬赏，也被撅了，接下来这对卧龙凤雏家产也被渡口调查出来然后洗劫一空。”
“噫！这么生性吗！”
“一个暗杀组织你指望他们能有什么道德？”
“是、是哈。”
“喂——！”
德罗巴用浑浊漆黑地瞳孔凝视颜织身姿，身躯封存的灵魂明明已经伤痕累累却依旧留有一丝期盼。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非要调查吗？要知道光是那位头衔就已经让人胆寒。”
倍感困惑的话语让颜织察觉了期盼，为了响应这份期待，毫无犹豫与之对视。
“因为如果装作没看见不知道，那份软弱我将会瞧不起自己，想必曾经自己会怒骂现在我是胆小鬼吧，同时也不想被那个家伙儿做出的决定感到蒙羞吧。”
“您是一个勇敢的人，哪怕是一只蚂蚁，当然请不要误会我是在损您，比喻成蚂蚁是那个人身份和我们太过于悬殊，实在是您的勇敢打动了我，或许是您给我勇气这种东西，我可以说出我知道的一切。”
德罗巴弯下肥胖身躯深深一鞠躬，朝着颜织这么说道。
“我和唐延怀相识契机是十四年前，在北国的下层区。那里说好听些是穷人们抱团取暖地方，难听的讲是人渣聚集地，北国这座城市穷人和富人呈两种病态的极端，富人垄断了北国很多产业，也让穷人失去了几乎向上攀爬机遇，所以穷人想出人头地只有抱有死亡的意志来换取，这也是北国武者死亡率每年都很高原因之一，更间接的让众多孩子流浪在下层区因素，而我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德罗巴沉浸在回忆，用沙哑声音自言自语继续叙说。
“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是这里人的常态，万幸是下层区话事人把大家团结在一起，让愿意工作的人都能分配到工作，积攒暖石让大家夜晚不至于冻死，那位先生常说这就是家庭的力量……”
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构建接下来话语，在断断续续沉默中，德罗巴继续说着。
“大概我十六岁左右？我记得是一个很平常后半夜，我喝醉哼着小曲摇晃的走在街道准备回家，啊请不要误会！在北国，酒是一个必不可少的东西，喝的酒越烈就说明是个独当一面有魅力的男子汉了，而且这里的人很早熟，十五岁就能工作……呃还是回归主题吧，我记得是后半夜，我转过街角就看到了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蜷缩在角落，他就是唐延怀，我当时感觉要是放任不管，这人一定会失温死在这里，秉着家庭团结互助问了几句，知道没有地方住就把他带回家。
“就这个契机之后，后面发生了一些故事就不阐述了，总之家里多了个人，按他说的是从其他城市来的，想着到这边讨生活，其他的我也没有多问，毕竟谁都有不想说的话嘛！噢对了！我这身本领也是他教的，北国人嘛！身强体壮天生的武者，他当时或许是报答也或许看到我有些潜力就教会了我很多武者知识，这些知识放在这里是万分珍贵东西，同时这对我来说也无疑是改变命运的转折，期间他在下层区打零工赚的钱每月会拿出一些给我说交的房租和饭钱，虽说我不想要，可他那个顽固一面真想让你也看看。”
“德罗巴先生，那个时候唐延怀偶遇到你，其实不是偶然对吗？他是知道你必经过那条街，更知道依照你的性格不会任由他冻死。”
“——”
德罗巴光是一声叹息就已经回答了颜织的问题。也足以说明不管如何，现在或更早前就已经释怀了。
“那家伙性格非常固执，明明仅仅大我五岁却顽固的像个老头子，真是绝了！不过话虽如此啊，他的能力也确实出彩，用了两年半时间就超过了大家长为下层区多年做出的贡献，得到的名望甚至就连上层区的人都有耳闻。”
“打断一下，大家长是？”
“就是把大家团结在一起的话事人，理念是把下层区打造成一个大家庭，于是我们就叫他大家长，同时与上层的一些繁琐沟通都是他去交流。”
颜织愣了一下迟疑后继续说道：“明白了，请继续说吧。”
“出色地工作能力让他在下层区得到几乎所有人的尊敬，也让他有了走出下层区的名望，之后他居然被选拔当上了北国代理城主蒂亚瑟的管家，他告诉我的时候我真觉得是不可思议！但也明白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长达多年的相处纵有万般不舍我也要对亦师亦友的唐延怀献上祝愿，之后我在下层区做起了厨子工作，身体也是那个时候变形的，而我那个朋友当起了受人爱戴的城主管家。
“又过去了四年，期间我的那位朋友闲暇之余会来下层区看望我，讲述自己工作趣闻，就在我以为未来我们终归是这种平淡安宁的生活，想不到在一个凌晨，我被唐延怀的敲门吵醒，至今我都能清晰记住当时他的表情，恐惧到面如白纸，绝望到曾经意气风发的躯干都佝偻起来，我很难把他联想到是我的那个好友，直到他颤抖着勉强微笑同往常一样向我打招呼，我才确认是他。”
德罗巴停顿，然后慢慢用手掌盖住脸，充当遮挡表情的面具，颜织和安蔻姬娜并没有催促，因为他们早已经知道唐延怀的结局。
“他极力掩饰自己不安，可终究表情出卖了他，在我不停追问下，他才拿出渡口的威胁信，说自己可能得罪了谁，但让我不用担心，毕竟他是城主管家，刺客不敢闯入城主府的，当时单纯的我信了这番话，安慰过后就没有太在意，最后分别之际他交给我两个东西，分别是一张可以自己填写的空白武者证，这可以使我有了身份，是能够走出下层区甚至北国的重要凭证，而另一个是枚徽章，一枚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代表了什么的徽章，他说如果真的自己出事，会有人找到我并拿走这枚徽章，嘱咐我要藏起来，在［那个人］没来之前一定不能给其他人知道。”
刷——
铁器划破血肉声响，在颜织和安蔻姬娜诧异目光下，德罗巴手持铁刀在大腿掀开一道伤口，然后从伤口掏出了被塑封的徽章，一枚雕刻着古典城市的古铜徽章。
德罗巴目光没有离开颜织双眼，然后说：“不知道你是否认识这是什么徽章？”
接过徽章仔细前后打量，颜织摇头，遗憾说道：“抱歉，我也从没有见过这枚徽章。”
德罗巴冗长沉默叹息，“意料之中，理解。”接回颜织拿着的徽章继续说道：“后面你们也知道了，隔天我收到了唐延怀逝去消息，虽说是在城主府被刺杀，却并没有引起很高的关注度，象征性调查后就不了了之，期间我也自己去勘探调查，可惜地位关系不能深度侦查，后来又过了几年，［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来找我取走徽章，我就把怀疑目标放在代理城主身上，可惜终究无法潜伏其周围，只能求次在他得力狗腿子身边进行侦查，也就是汉罗德里，传闻他是蒂亚瑟敛财的重要棋子，知晓很多隐秘，于是我借用唐延怀这个姓名成为汉罗德里身边的护卫一员。”
“汉罗德里向我透露自己眼睛特殊性，我想这句话应该是知晓了车队谁才是刺客，假如那双眼睛真的有特殊性发现你只是一个保证，但如果是假的，唐延怀这个名字才是让他想明白的关键原因。”
“不可能！汉罗德里肯定不知道唐延怀是蒂亚瑟管家，城主府管家身份具有保密性质，哪怕他是重要下属也没有能力在城主府做客，我也不认为汉罗德里会把我汇报给蒂亚瑟，况且当年处理事件工作也很隐秘，不会被无关人了解，再加上我武者证都是由自己填写，完全是一个新的身份，有身份前我都是在下层区生活，他汉罗德里能调查的也仅仅是武者证由我填写的内容。”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和你在车队相识还不到整天，就猜到唐延怀背景，何况你在汉罗德里手下工作几年之长，他不会去认真调查吗？一个能垄断北国和外界贸易的人，我不认为是蠢才，想必你填写在武者证上的身份会被汉罗德里顺着蛛丝马迹一点点摸查，直到发现武者证上的唐延怀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那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短暂呆愣住，然后德罗巴失去了力气，踉跄后退，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杀了我？”
“一个永不跳槽又任劳任怨的启蒙境属下，就算抱有对自己怀心思，可终究无法造成实际伤害和影响，明明身为启蒙境巅峰却戏弄他人的人生一样去扮演弱势角色，满足了自己恶趣味，当然啦，这仅是我的猜想，但应该与事实大差不差，说真的，你继用唐延怀这个姓名太草率太天真太轻视，甚至太过于傲慢。”
“我、我只是还带着他一起走……哪怕是名字。”
泪水从德罗巴眼睛倾泻而下，用嘶哑嗓音告知颜织，传达出代表的意义。
“——”
“德罗巴先生，我向你保证，如果蒂亚瑟真的是幕后黑手，我一定会维持公平，代表秩序去制裁他。”
“谢谢你，颜织先生。”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唐延怀在北国除了你以外，还和谁关系算得上亲密？”
德罗巴抹干眼角，沉思过后肯定给出答案：“他在下层区名望很高，也跟其他人聊得来，但关系肯定不能和我这个挚友比，倒是有一个女子，差点成为他的未婚妻，不过后来两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渐行渐远。”
“那个女子是谁？”
“前城主府的女仆，丝妲娜，唐延怀身亡不久，这位女士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