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城西码头
临安府地处四州交界，占地极广，地形以平原为主。
府中有山有水，景色怡人。
山是天璇山，位于临安府西北方向，云州境内。
云州武林门派众多，世家大族影响力小，仅比贫穷的虔州强一点。
水名漓水，是大雍最大河流沧澜江的一条支流，于漓州境内分流。
漓水自北向南，穿过了临安府。
艳阳当空，一艘悬挂着“左”字旗的商船，顺漓水而下，进了临安城。
不久，商船停靠在临安城西码头。
岸边，一群光着膀子的脚夫早已等待多时。
这些人常年混迹于码头，专门为过往客商搬运货物。
风里来，雨里去，长年累月，他们的皮肤几乎是一水的古铜色。
在一片古铜色中，零零星星分散着几个白点，很是显眼。
显眼归显眼，却不会让人意外。
白色，通常代表着新入行的脚夫。
左字旗商船上，一眼便能看到堆着几十口红木大箱子，也不知装的什么。
等商船上的舷梯放下，脚夫们开始登船。
船板上站着一个锦衣男子，手里攥着一把铁算盘。
他对着脚夫们喊道：“你们手脚都放利索点，要是箱子里的东西有个闪失，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脚夫们连连称是。
类似的话，他们每天都要听个几遍，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
不需要客商提醒，脚夫们也会格外小心。
有粗心大意，不留神坏了客商货物，被人打死在城西码头的脚夫，二十多年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能在城西码头做多年脚夫，该懂得规矩，他们门清。
但也有例外。
比如几个还没有被晒黑的新人。
脚夫队伍中间，一黑一白两人正在小声说话。
“魏老弟，待会儿上了船，你先别着急下手，看清前面人的脸色，若是搬着吃力，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今天就算了。”
“丁大哥，你别小瞧我这胳膊腿啊，力气不比你小。你扳手腕不是输了么？”
“搬货物和扳手腕哪能一样？搬货物也靠巧劲，可不是光凭死力气。”
“嘿嘿，丁大哥你看，我在你家白吃白喝了两天，再不挣钱，我哪好意思继续住下去。”
“好说好说，你那点肚子，跟小鸡仔似得，能吃多少？等会儿你就跟紧我，左家的商船求严格。你千万不要逞能，若是摔坏了里边的东西，咱就死定了。”
“我懂，我懂。”
丁姓男子叫丁邱，三十多岁，在城西码头近二十个年头。
靠着做脚夫，养活了一家人。
魏姓青年，叫做魏绍，是丁邱前些日子遇到的外乡人，来临安府投奔亲戚。
不成想，亲戚没找到，盘缠也花光了，吃饭都成问题。
丁邱见他模样清秀，识文断字，不像个坏人。
于是把他带到家里住了两日，管吃管住。
魏绍是个孤儿，也不想再回家。
丁邱便向他介绍了脚夫的活计。
城西码头的脚夫，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
码头所有脚夫，归本地帮派沙河帮管理。
想要成为脚夫，第一件事就是加入沙河帮。
沙河帮挑选脚夫，得比拼力气。
魏绍别看体格清瘦，力气是一点都不小。
加上丁邱这个帮派老人做担保，魏绍成功加入沙河帮，成了一名令人羡慕的脚夫。
脚夫搬运货物，商家给沙河帮银两。
帮中管事再按帮规，按月发放月钱。
在沙河帮做脚夫，月钱不多，但怎么着也比种地强。
一般人想进沙河帮，还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魏绍与丁邱嘀嘀咕咕，跟着脚夫队伍上了商船。
商船放着两架舷梯，一架上人，一架卸货。
魏绍扫了一眼先前上船的人，他们两两一组抬着木箱下船，面红耳赤。
看来木箱分量不轻，抬起时，由两人一前一后，抓稳边缘，嘴里吆喝。
“一二，起！”
“一二，走！”
轮到魏绍和丁邱，两人站在木箱边。
“老弟，咱俩换一下，你到前面来。”
“不用，我可以。”
说着，他两手伸入木箱下，轻轻发力，木箱便起来了。
“嚯，小瞧你了。”
“嘿嘿，我说了吧，丁大哥，我没问题。”
“好。你抓稳了，听我口号。”
“嗯。”
“一二、起！”
两人同时发力，抬起箱子。
“一二、走！”
丁邱在前，背对木箱，反手抓着木箱。
魏绍在后，正对木箱，像是怀抱木箱。
两人缓缓下了舷梯，朝着堆放木箱的地方去了。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争吵声。
“狗东西，叫你们小心些，小心些，摔坏了箱子里的东西你们赔不起。你耳朵塞驴毛了？叫你们管事过来。”
“大人，这、这东西真不是我们摔坏的。”
“还敢狡辩？”
“您也看到了，适才放下木箱时，一点声响都没有。这可是石头啊，要是摔碎了，怎么会没有动静……”
“等你们管事来了，你跟他解释去！”
魏绍听到“石头”二字，方才明白，木箱里装的是什么。
难怪死沉死沉的。
两人小心翼翼把木箱放下时，旁边脚夫们们已经围了一圈。
“啪！”
人群中，一声清亮的鞭响伴随着哀嚎声。
有人被抽了一鞭子。
“赵穆，摔了贵客的东西，还敢顶嘴？”
“张管事，真不是我。”
“啪！”
又是一鞭子。
“张管事，这批玉璧石，乃是修缮知府大人府邸所用。坏了一块，你要怎么赔？”
听到这里，魏绍面色一呆。
魏绍，自然就是卫昭。
他比苏菱袖几人先到，知府印信还在马车上。
于是他乔装打扮，化名魏绍，准备先进临安府熟悉熟悉情况。
遇到丁邱，纯属意外。
这老哥是个热心肠，见自己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走在路上，他直接上来攀谈。
一番交流，卫昭给自己扯了个凄惨的身世。
丁邱拉着他就往家里走。
得知他是临安城城西码头上的脚夫，卫昭索性让他介绍工作。
丁邱一口答应。
这便是他今日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做脚夫搬运的货物，是给自己修缮府邸用的。
修缮府邸？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卫昭与丁邱钻入人群，挤到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