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当事人康熙自然不知道冬至心中如何腹诽,今日这事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最近朝中没什么大忙事,送到乾清宫的折子也就少了不少,早早儿批改完奏折,人可不就闲了。
左右见无事,康熙也不打算继续在乾清宫前干杵着了,想着既然翻了永寿宫的牌子,提前去坐坐也无妨。
谁知道这脚刚踏进永寿宫,就瞧见个毛毛躁躁的小太监着急忙慌往外跑。
梁九功身为御前大总管眼力见儿还是很足的,也不等主子爷开口,抬手就把这不知礼数险些冲撞圣驾的狗奴才给按下了。
那小太监也是头一回正面撞上圣驾,当场跪倒在地哆嗦着将事情原委道出。
正觉无趣的康熙一听:徐答应?貌似没什么印象,闲来无事,瞧瞧吧!
然后一伙人就在东侧殿的垂花门外,拐着弯儿进了永寿宫后殿。
徐答应确实是晕了,不过倒也不是被吓的,就是单纯晕血。
太医是从隔壁过来的,瞧完那个又匆匆赶来给徐答应扎了银针,结果这姑娘一睁眼看见皇上跟个大爷似地坐在边上,两眼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康熙自个儿也惊着了,诧异过后又是觉得好笑,这徐答应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年纪轻不经人事,跟那刚出窝的鸟雀儿似的。
见太医又重新施针,康熙手上捻着串子,便随口问了句:“这对门儿住的是谁?”
宫里的人就像那缎库里的缎子,等开春后就换了新,也就没人记得去年最漂亮的是什么花样了。
康熙事多对于后宫之事忘性大,但梁九功能爬到御前总管可不是吃素,当即就弓着腰回禀:“回皇上,这对门儿住的是张雅主儿。”
后宫里姓张的主儿不止一位,但后头搭上“张雅”,康熙也就跟着想起来了,指腹重重搓了下念珠,神色不明:“倒是许久不曾见过她出来了,一会儿顺道去瞧瞧吧。”
梁九功一听到这话,心中都不免替那位主儿叫屈:这还不是您当年自个儿口谕,拐着弯儿禁了这位张主儿的足嘛!
腹诽归腹诽,顶头主子爷自个儿忘事,他这当奴才的自然也是跟着装糊涂,只寻着机会让人明里暗里递了话去。
梁九功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张主儿大抵是还病着呢,也算是递个人情过去。
冬至也没有隔墙读心的本事,自然不知道这其中原由和弯弯绕绕。
只觉得这皇帝八成是抽了羊癫疯,所以才莫名其妙说要见她,精力也真是够旺盛的。
她囫囵两口喝完粥,擦完嘴两腿一蹬倒回床上躺尸,期间还顺势咳了两声,低声吩咐小贵子,“你就照着厉害了说。”
小贵子是个机灵的,见这阵仗瞬间明白过来,又猫着腰跑去隔壁造谣……不是,回话去了。
春水见自家主子状若西子躺在床上,面色却是格外红润,思索后道:“主子,奴才去拿茉莉粉给你盖盖。”
冬至都没想到这个细节,瞬间对她投去了鼓励的目光:好姑娘,有潜力!
春水被主子认可,瞬间像打了鸡血,迅速取来茉莉粉和眉粉,手上动作翻飞画了个以假乱真的病弱妆。
春月看着兴致勃勃的二人,默默退出去,将煨着汤药的炉子搬了进来。
常年熬药,这药壶都腌入味了,炉子里碳火那么一烤,再打开盖子拿起蒲扇对着门外那么一扇,只稍几息,整个院儿里就充斥着中药的清苦味道。
徐答应这边大敞着门,赶上晚间夜风一吹,那味道瞬间就铺天盖地进了隔壁。
康熙下意识翕了翕鼻翼,下意识端起手边茶水,常年品茗,这杯盖一揭,是不是好茶立马就能知道。
但看手中这杯茶水,水浊,茶不成汤,还能瞧见上头漂浮着的茶叶沫子。
这什么茶?
康熙皱着眉撂下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盘着楠木串子,起身道:“梁九功,让内务府挑几封君山银针送来。”
梁九功拢着袖子跨进门,应下吩咐后,又恭声道:“皇上,奴才差人去问了,张主儿说是如今病得起不来身了,午后又吐了血,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体面,怕病气冲撞了龙体,想来是不便叨扰皇上了。”
康熙愣了下,颇有些又不解,“怎么会病得如此厉害?朕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这话说得实在气人,要是叫冬至听见了,指不定要狠狠在心底啐两口。
但对于康熙本人而言,这事他是当真不知道。
诚然当年是有人故意传了那些子虚乌有的话,想在他跟前造谣污张雅氏清白,但张雅氏身为后妃,又是皇子公主母亲,居然起了那般疯魔的念头,对腹中胎儿不甚重视。
康熙自认为怜惜她孕期反应稍大些不易,所以没有问责其九族,也没有将事情摊开了摆在明面上罚她,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开恩了。
说来也是因为他当时对那张雅氏有几分宠爱,还顾念着小十三不能有个被外人说道的生母,不然换个不讨喜的,早就把人打发去景阳宫后殿了。
张雅氏怀着身子的时候就对腹中胎儿无感,这要是生下来还了得,康熙想也没想就让人把孩子送去给宜妃养着。
然后随口下令张雅氏修养,其中也是存了让人冷静冷静的念头。
只是这一冷静就足足过去了七年,当时其中心中情绪如何波澜四起,康熙早忘了。
梁九功门儿清,笑着奉承:“皇上您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劳累,后宫这些小事不打眼,多有遗漏也是常事,这事儿半月前德主儿是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