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审判
“尔等，可知罪？”
威严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伟大存在的意志，便是孙侯也不得不老实聆听。
“这是龙？”孙侯有点不可置信。虽然曾经感受过对方强烈霸道的威压，但这种直击灵魂的声音，还是让他吃惊。
“你招惹的？”孙侯暗暗向赵四递了句话。
赵四微微皱着眉，正不住的打量那黑色巨龙，心间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黑龙，他甚至都不认为对方是龙。龙他吃过，眼前这个跟龙族的气息可完全不一样，反而像……
听到孙侯的问话，赵四只是摇了摇头，继续打量黑龙，对照心间的感觉。
而快被人忘却的丑牛和丑羊，此刻他们却混在了动物堆里，望着那黑色巨龙瑟瑟发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就觉得……害怕就对了，但怕过之后又莫名的安心，那感觉说不出的别扭。
孙侯见赵四摇头也皱起了眉头。这黑龙明显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不是赵四惹的难道是自己惹的？没这道理嘛！自己本来就是因为这黑龙幻影才注意到大食国的。
诶，大食国？黑龙为大食国来的？不是某个人？
“这位龙兄，不知，你说的罪是什么罪？又是谁的罪？”瞎猜总归不如直接问来的爽快，而孙侯一向很直接。
金色的眼眸转动，目光落在孙侯身上，“你……无罪，可离开。”
“呃……那他们？”孙侯指了指大食国众人。
“他们？我受众生业力感召而来，他们业力太深、杀伐太甚，已经达到需要惩戒的地步了。”黑龙似乎还挺讲理的，跟孙侯解释了起来。
赵四皱眉没有开口，大食国众人则起了骚动。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虽然高祖在前，但大家还是习惯性向国王发问。
国王摇头。
“陛下，那黑龙……可抓否？”不知是谁轻轻问了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国王当即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训斥。便见孙侯与黑龙同时转头，目光一凝，便是飞沙走石。大批仙人不受控制的分退至两旁，露出一人来。
感受到黑龙与孙侯的目光，那人当即脸色大变，浑身一窒，竟是瘫软在地。
同时承受孙侯与黑龙的气息威压，这人只有地仙修为，便是被瞪死都不稀奇。
“亵渎神威，当诛！”黑龙眼放金光，众人便觉得灵气一窒，法力断流，而后那出言不逊的地仙便彻底没了声息。
赵四紧紧皱着眉头，眯着眼望着黑龙，还是没有说话。国王面色有些难看，倒不是伤心那地仙之死。如此局势之下，这人还能说出这种话语，那已经不是没脑子了，那是愚蠢他妈给愚蠢开门——愚蠢到家了。
这种人死便死了，只是对方杀人都手段让他心惊。而且对方口称“亵渎神威”，对方是什么神？
孙侯也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对黑龙刚才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他是个好人没错，但他也不是烂好人啊，有些人死便死了，因为他们活该啊。不过他也注意到对方口中的“神威”二字，有些没明白对方的身份。
“你说的众生业力感召是指……什么？”孙侯继续刚才的问题，对方好似还挺好说话，交流一下总没坏处。
黑龙回过头，看了看湖畔密密麻麻的动物，“他们对大食国的怨恨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要为他们主持公道。”
孙侯注意看了看湖边的动物，虽然密密麻麻，很多他也叫不出名字，但大多数的动物都是三三两两的，甚至还有独一只的，看上去马上就要绝种了。
只是看到丑牛丑羊也混在其中时，孙侯脸上的表情颇为怪异。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莫名其妙被抓了，怨恨一下好像也很合理。
“那那些妖怪呢？你不为他们而来？”孙侯有些明白对方说的业力感召是什么了，只是，好像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即以化妖，便以超脱。超脱了命运，便要为自己的命运负责。”黑龙简单的回答了一下。
孙侯微微思索了一下对方的回答，大概回过味来了，对方只为普通生灵负责。只是，没听说过谁捕捉动物会招来如此强大的黑龙的呀。便是大食国杀生太狠，其实比起某些大国每日所屠杀的牲畜来说量其实也不算太大，难道是比例问题？
“那妖魔食人，人族何辜？”一直沉默的赵四忽然发问了。
对于赵四的发问，黑龙沉默良久，好似不是在思考问题，而是在思考有没有必要回答对方的问题。“人族非先天生灵……至少这一纪的人族不是，不归我管。若是非要找个神来管，你们去找……泥胎神吧。”
“泥胎神？”孙侯轻轻念叨了一遍，搜寻记忆，好像没这号人物的信息。反而是对“胎神”这两个字比较有记忆。毕竟以前的方言里有这么句话，叫：“你个胎神！”
应该……没啥联系……吧。
“那我们吃妖魔之事？”赵四再次发问。
“我正为此而来！”黑龙的威压再次散发，大食国众人心里又是一紧。
国王腹诽：不是说为普通生灵而来吗？怎么又成为吃妖魔之事而来了？
赵四心中好似有了某种明悟，突然开口道：“你从昆仑来？”
黑龙再次沉默，最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赵四深吸一口气，“那我便当你是吧。你为饕餮来？”
黑龙再次摇头，“我为你而来。”
孙侯撇撇嘴，“不是，黑哥，你到底为啥而来啊？一会儿受众生业力感召而来，一会儿为吃妖魔之事而来，一会儿又为赵四而来，你搁这叠buff呢？”
赵四倒是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微微点了点头，“不管是大食国只吃肉，还是修行者吃妖魔，一切皆因我而起，所以，你为我而来？”
黑龙再次摇头。“我受众生业力感召而来，然后发现了大食国食妖魔、法力之事，最后发现了你，吞下饕餮穷奇之人。因为你，我才直接现身了。所以我是受众生业力感召而来，但我现身是为你而来。”
或是刚与孙侯说起了过往，眼下便有人……龙？来清算此事，赵四竟然意外的觉得很合理。今日既然提到了那昆仑旧事，想必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显报，也算是某种提示吧。
“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处置大食国呢？”赵四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活这么久，除了妖魔没吞国时的悲切无奈、一念死时的挣扎痛苦，也算没甚遗憾了。只是大食国的处罚还是尽量争取一下的。
“哦，还有，你……或者您，自称为神，不知是什么神？”
结果黑龙还是摇头，孙侯都无语了，不由得想起了一位叫海明的师兄。
“那你就不是神呗。那又说什么亵渎神威。”孙侯吐了个槽。
结果，黑龙再次摇头。孙侯倒吸一口凉气，最后实在还是没忍住，出声道：“你是摇头怪吗？”
得，孙侯都不用看，对方铁定摇头。果不其然，黑龙再次摇头。孙侯也是无力吐槽了，“请开始你的演讲。”
虽然黑龙不是太理解孙侯的某些用词，但大致意思还是能理解，最后出言道：“我不是神，但我是神的一部分，侮辱我，也是在侮辱祖神。”
啥玩意？
祖神？
祖神！！！
孙侯眼睛突然睁大，对方说的是祖神吧？是的吧？卧槽！
“不是，黑哥，你，你，你刚说啥？能不能再说一遍？”听到祖神两个字，便是孙侯也被惊得结巴了。对方是祖神的一部分？那何止是神啊，那比古神还屌一些吧。
“我说，我不是神，但我是神的一部分，侮辱我，也是在侮辱祖神。”黑龙一直很给孙侯面子，几乎是有问必答。
真的是祖神啊！孙侯只在汤的讲述中听到过祖神的名头，来到三界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祖神二字。祖神可不是天庭的那种神明啊，他们是先天地而生的神秘存在，似乎代表着一切的起源。
据汤所说，这天地乃是混沌祖神所开辟，而后毁于黑水。之后另一位祖神治理黑水二度开天，之后才是盘古大神三度开天。最后由二度开天那位祖神将天地四分，炼天柱以撑天。而天柱……孙侯握了握手中的玄黄棍，现在可以说是，祖神炼玄黄以撑天了。
这才有了如今的格局。
而盘古大神，好似并不是祖神，至少汤没有这样称呼，只是称呼为盘古大神。而现在居然再次听到了祖神的讯息，只是不知这黑龙是第三位祖神的一份还是那两位祖神的曾经遗留下的一部分。
“不知，您是哪位祖神的一部分？”孙侯这次没有胡乱称呼黑龙了，对方是祖神的一部分，便已经足够值得他尊敬了。
“吾神，名——昆仑！”黑龙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天地，带着无尽的威严，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直击灵魂。
昆……仑？孙侯一愣，那座传说中的神山？不是，祖神是山？还是祖神在昆仑，所以那座山叫昆仑？孙侯突然感觉自己猴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下意识瞅了瞅赵四的反应。
显然赵四是不知道祖神是什么样的存在的，只是听到说昆仑是祖神，显得有点……茫然？
孙侯想问问祖神是不是山来着，但又觉得这么问好像有点不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了。而赵四并不知道祖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反而没有这样的困惑。直接便发问了，“你说的神，是我曾经去过的昆仑？”
终于，终于，终于，黑龙没有摇头了，他点头了，他居然点头了。孙侯简直吃惊不已啊。
赵四点头，“行吧，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有点明白了。”赵四与一念曾经进入昆仑，虽然一念死在了那里，但赵四却带回来了一具强大的肉身和吞噬的能力。这或许是神明所不容许之事，也或许是赵四用吞噬的能力改成的功法对世间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才引得对方现身。
总之，赵四如今得一切其实都来自昆仑，黑龙或许要抹除赵四这个错误？
“世间能修行，本就是祖神对这方天地最大的恩赐，以吞噬之法所得的修为便是错误的。若吞噬之法传得太广、研习得太深，终究会引来一些不速之客，所以我会废除你们的修为。”黑龙的目光落在大食国的一众仙人身上，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众人都心惊的话。
然而，修行不易，便是吞噬之法的修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方说废就废，又有几人接受得了？
眼神交汇，一道道晦涩的目光在不停的做着简单的交流。没有意外，废除所有人修为这种事没人能接受的了。便是传与他们功法的高祖来说这事，也不可能有人同意。
绝无可能！
众人都是这般以为的，所以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四散飞离，想要逃离此地。他们没想过去战胜黑龙，他们对自己的战力还是有点逼数的，他们只是想逃罢了。
唯独霍仁除外，他在养灵殿太久了。
他见过凶狠残暴的妖魔变成磕头虫，见过桀骜不驯的妖仙变作行尸走肉。他对这种修行的方法产生过怀疑，只是他们一直都是这么修行的，所有人都觉得修行就是这样的，所以他以为是自己错了。
他是神仙境，但比起黑风那样的神仙境妖仙，他其实完全不是对手。不过他们有高祖在，所以黑风一直很听话。嗯……至少，在黑风放出所有妖仙前一直表现得很听话。
他觉得，若是修行是需要吸着其他生灵的血肉法力才能继续下去的事，那便不应该叫修行了。
那叫修恶！
修行，应该修的是心，修的是德，修的是行，修的是自身。所以他觉得，这身修为其实也不应该叫修为，而叫积恶！
既是积恶，那不如便散去吧，也好还灵心一丝净土。
所以他站在了原地，等待原初的审判。
孙侯没有发言，他也没有资格发言。赵四有资格发言，但不知今日是跟孙侯打了一场，又聊了旧事还是怎么的，他也不想发言。
只是废除修为，他还是能接受的。所以他也没有发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