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被催婚
比起寺中其他殿宇，这里装潢极其奢华。
正殿的天宫藻井，栩栩如生画着摩尼像和十八罗汉。
几位和尚坐在案前忙碌，手指翻飞拨弄算盘，噼啪之声齐响，俨然市井的繁华吵闹，跟寺庙的清修格格不入。
若非那几个亮闪闪的光头，萧翊文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方圆安排萧翊文在一旁等候，他拿着字条和长生库的银券，急匆匆走到案前。
几个和尚碰头商量了几句，不大会儿，便有人抬了银子出来。
除了本金，连利息也一并结算，五千五百一十三两，一两都不少。
萧翊文命萧安过来，把银子取走，抱拳谢过那些人。
方圆赔笑：“八爷客气，这些都是咱们该做的。”
萧翊文一挑眉，漫不经心道：“是吗？前两次我来时，方圆师父可从未说过这句话。”
方圆脸一热：“贫僧只是个小小办差的人”，他指指上头，尴尬一笑。
意思不言而喻，他听命于人，也是身不由己。
原以为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却没想到沾染俗尘，竟比商贸市井更加污秽不堪。
萧翊文只觉天地如寒夜一般漆黑，难免心头荒凉。
从广济寺出来，到万春楼的时候天色已晚。
“府中兄弟众多，这些银子带回去，难免惹人眼红，容易招来事端。暂存在梅表姐处，等我要用的时候再取。”
他一身霜寒，漠然相告。
梅万春说笑道：“这些银子抬进了我万春楼，就别想再拿出去。除非……”
萧翊文不解抬眸。
“除非你定下亲事，否则这银子你再别想拿走。”
萧翊文笑了笑，点了点头，“好的”。
这回换梅万春不镇定了，她仰脸望着萧翊文，追问：“你跟玉容表白了？她同意了？武安侯府上怎么说？是否定下了日子？”
一连串的追问，被萧翊文四个字挡了回来。
他说：“好事多磨”。
等他走了好一会儿，梅万春还是没想通，他跟玉容之间的事儿，到底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萧翊文一身疲惫回到瑞王府时，已经二更过半。
“八公子，王爷吩咐，无论您回来多晚，务必到主院去一趟。”
萧翊文心头突儿了一下。
父命难违，不敢不从，他磨磨蹭蹭去了主院。
瑞王萧静林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的寝衣，正披着夹袍坐在书案前看书。
小厮通禀之后，瑞王头也没抬只说了四个字，“让他进来”。
站在门口，萧翊文用力平复心跳，认真整理衣冠，活动了一下嘴唇，挤出一抹微笑，确认无误之后才撩帘进屋。
“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他进门疾步走到书案前，拱手行礼头也没抬。
啪的一声，书籍合上，扣在桌上。
瑞王抬眼看了过来，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沉声开口：“怎么回来这么晚？”
萧翊文眨眨眼，毕恭毕敬道：“今日去了趟广济寺，因此回来得晚了。”
“你没事老去广济寺做什么？”
瑞王口气似乎不满，“烧香祈福，多为女眷。虽说广济寺是皇家寺庙，你老混迹在其中，容易坏了名声。”
萧翊文不敢反驳，忙道：“父亲教训的是， 孩儿以后谨遵父命，非必要绝不再去。”
这小子以前最是执拗，让他做的偏不做，不让做的偏去做。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瑞王心生疑惑，起身负手在屋中踱步。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他假意关心询问。
萧翊文摇头：“孩儿最近无有正事，无非同朋友吃喝玩乐。”
瑞王曾耳提面命，让儿子们宁做吃喝玩乐的纨绔，也绝不做读书进取的上进青年。
萧翊文的回答，滴水不漏，有迹可循，找不到一处错处。
瑞王嗯了一声，歪身坐到正中的紫檀木榻上，一指下手边，“坐下说话。”
萧翊文惶恐，小心走过去跨坐上半个屁股，小心翼翼问道：“有什么话，父亲只管吩咐。”
瑞王仰头叹了口气，缓声道：“一眨眼，你母亲去了十几年了。”
萧翊文眸光一沉。
瑞王转头看他，问：“你如今多大年岁？”
“二十二岁。”
“不小了，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世子都出生了。”
萧翊文没有闲情逸致缅怀过去，他垂首抿唇，没有接话。
瑞王轻飘飘切入了正题：“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岁。”
萧翊文一怔，愣住了。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对他表现出太多的关心。
突然而至的父爱，让他措手不及，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开心、难过、失望还是欣慰，不一而足，十分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沉眸道：“男儿志在四方，孩儿想先立业后成家。”
瑞王笑了，摆着手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还立什么业。万里江山都姓萧，只这一个字，便能保你一世富贵，何须再苦哈哈地去立业。”
萧翊文还想再说什么，被瑞王不耐烦地打断。
“我同你母亲商量过了，她也早有替你议亲的打算，鉴于之前你一心读书，我们不好贸然张口。如今你有大把时间，不妨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萧翊文万万没想到，他这个纨绔老爹突然父爱爆棚，竟要张罗他的婚事。
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在裹乱。
萧翊文刚想拒绝，就听传来一阵脚步声。
内室的珠帘被人挑起，一阵香风扑面，有人款步走了出来。
萧翊文慌忙起身，垂首行礼，道了声：“见过母亲。”
瑞王妃年逾四十，虽徐娘半老，身形丰腴，但多年富贵浸润养就了尊贵的风度。
她笑着摆手，热络道：“咱们母子又非外人，快坐快坐。”
转身吩咐丫鬟上茶，不大会儿，丫鬟端了茶水送了进来。
萧翊文越发惶恐。
父亲好搪塞，这位嫡母却是一个笑面虎，看着温和可亲，实则心眼极多，是一个很难应付的女人。
细想也是，若没有手段，又怎会在瑞王府后宅中稳坐主母之位，从未被其他女人取代。
瑞王妃道：“你小娘去得早，既然唤我一声母亲，看顾你便是我这辈子的责任。早几年我有心替你议亲，奈何那时你一门心思读书，心无旁骛。我是干着急没办法，生怕好姑娘都被人抢先了去，耽误了你的青春和婚姻。
如今你已二十二岁，不能再拖下去了，年底定亲，开春亲迎，顺利的话，年底便可让咱们再抱上大金孙。”
瑞王妃很懂说话之道，这句哄得瑞王大笑起来。
“老八的婚事，劳烦夫人多多费心。”
他目光柔和望了过去。
“王爷外道了，翊文是我的儿子，臣妾定当亲力亲为，为他挑选一个可心的人。儿女们幸福美满，咱们这一大家子方才能蒸蒸日上。”
总归，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啊。
瑞王丝毫不怀疑，很有趣味地追问：“如今你可打听过，有跟翊文般配的女子吗？”
瑞王妃点头，献宝似得开始掰着手指头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