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离别宴
玉寅如即将出笼的鸟儿，满心雀跃，忙上前柔声宽慰：“母亲不必惦记孩儿，有父亲和哥哥们照拂，孩儿必然不会有危险。再说，我已经十四岁了，也算是大人了，总不能永远在爹娘和兄长们的羽翼下过活，总要历练一番方能长大成才。”
小家伙刚刚变声，细听之下，公鸭嗓音中还夹杂着几分稚嫩的童声。
玉夫人越发舍不得，泪眼汪汪瞧着他的脸，不舍得撒手。
可是，玉兆臣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任谁都劝阻不了。
玉容仔细盘算着这一世和上一世的不同之处，越发迷惑。
事情好像都变了，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又没变。
具体是什么，她实在参不透。
只是，凭她的直觉意识到，父亲把玉宏留在京城，兴许不止教训过后容他养伤这么简单。
兴许有他在，能够牵制住萧翊文，帮助他和玉家脱困，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玉容命雪见去取来她在广济寺求来的平安符，亲手给爹爹系在蹀躞带上，切切叮嘱，万莫劳累，注意安全，方才拭泪偏头躲开。
玉兆臣突然伸开双臂，扣住玉容的肩头，虚虚地把人揽进怀里。
玉容一愣，忍不住双眼泛起水雾。
父亲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上一世她出嫁后，与父亲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且每次都是匆匆一见，客气地见礼之后，便匆忙告别。
父女之间仿佛总是隔着一道纱，忍不住惦记，却又从未推心置腹地恳谈过。
玉容抿了抿唇，用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玉兆臣极轻地叹了口气：“容儿受苦了。”
玉容摇头，哽咽着道：“我不苦，有父亲和母亲护着我，还有兄弟们照顾我，我比别人都过得好，一点都不苦。”
玉兆臣堪堪拉开些距离，俯身望着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担忧以后。不管到什么时候，哪怕你三个兄弟都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这里依然是你的家，我和你母亲永远是你的后盾。”
玉容心潮起伏，若不是尽力忍着，她想直接扑到父亲怀里大哭一场。
这些天的愤恨与担心，这些天的焦躁和不安，她想把那些难眠的日子，都说与父亲听。
可是，父亲即将要上战场，他已经年过半百，鬓边的发丝已经白了一半。
那些话冲到了嗓子眼，又被玉容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忍着泪用力点头，甚至用力挤出微笑，给父亲宽怀：“爹爹放心吧，我在京城会保护母亲、小嫂嫂和小侄子，绝不让人欺负他们。”
玉兆臣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臂用他粗糙的手指，帮女儿擦干净眼泪。
脸上皮肤被父亲的手指磨地有些刺痛，可那些痛又让玉容生出几分贪念，她暗暗发誓，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父亲，绝不让他再成为别人夺嫡的筹码，也绝不让他为了所谓的忠义，惨死在金銮殿上。
武安侯府这餐饭，吃得有些惨淡凄凉。
玉宏挨了板子，坐也不能坐，只能在自己房里趴着，自然无法出席。
孟流樱尚在月子中，也无法出席。
席间只有玉兆臣夫妻和玉安、玉容、玉寅五人。
玉兆臣端起酒杯，冲夫人道：“此番离开又要分开一年多，家中琐事全都压在夫人身上，我也于心不忍。我敬夫人一杯，算是赔罪。”
玉夫人望着她，眼里又蓄起了泪花，可忠孝两难全，他是武安侯府，担负着镇守边关的职责。
玉夫人知道不能拖后腿，只能咬着牙装大度。
玉安满腹心事，端起酒杯起身冲玉夫人道：“孩儿敬娘亲一杯，流樱和孩子尚小，拜托母亲帮我多照拂。”
“你这孩子说这样外道的话，实在让我伤心。流樱是我的媳妇，你的孩子是我的小金孙，我疼他们还来不及呢。你安心在陇右，务必平安，他们娘俩我一定给你照顾得白白胖胖，妥妥帖帖的，等你平安回来。”
玉夫人望着大儿子，切切嘱托着。
玉安眼一热，端起酒杯仰脖喝下，偷偷用袖子拭掉眼泪。
玉夫人扭头看向玉寅，看着他少年不识离别苦，一心向往天涯路的模样，又心疼又无奈。
孩子大了要放手，允他们高飞历练，方能成才，这些道理玉夫人都懂。
可是，玉寅是她最小的儿子，心尖尖，眼窝窝一样的存在，猛然离开，可如何受得了。
玉夫人望着小儿子，忍不住抽泣起来。
玉寅起身，学着哥哥的模样，端起酒杯敬母亲，仰脖一饮而尽。
酒又辣又苦，惹得他小狗一样吐着舌头一直喘气。
玉容忙夹了菜递过去，催他快些压一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天色一点一点黑透，府门外众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玉兆臣一声令下便要启程。
玉容搀扶着母亲一直送到门外，再三叮嘱，看着玉兆臣携两子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原先还热热闹闹的府门口，突然变得冷清，一阵风过，扫着落叶稀稀拉拉吹向远处，就如玉容此时的心情。
“母亲，天凉，我们回吧。”
她挽着玉夫人，母女俩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玉夫人满心愁绪，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带人去了孟流樱院里。
玉容借故去了玉宏的院子里。
十板子，不算多也不算重，堪堪打出些皮肉伤。
玉宏趴在床上闷闷不乐，明知玉容坐到床沿，依旧赌气不抬头。
玉容悠悠开了口：“二哥莫气，你可知父亲此番安排的用意？”
玉宏缓缓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问：“什么用意？”
玉容抿了抿唇，低声道：“京中也许要变天，玉寅太小，护不了府上周全。爹爹又不能明目张胆把你留下来，惹得旁人猜忌，唯有出此下策，方才能顺理成章。”
玉容抬手在玉宏肩膀上拍了一下，郑重道：“现在你是咱们全家的依靠，你懂吗？”
玉宏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怎么你跟萧老八说话都是一个调调，什么变天，什么依靠，能不能说明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