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双面人
萤灯看得分明,在她眼里没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只有金钱和名分。
有钱便可横行,哪怕不受宠也会让男人忌惮,大夫人乔氏便是例子。
府上老太太、二夫人,三夫人,哪个看见她不是白眼翻上天,再嫌弃又能如何呢,乔氏爹娘给她留了巨额财富,别说养她一个人,就是养整个谢府都不在话下。
所以,乔氏明知大家不待见她,依旧可以活得我行我素。
钱是她的底气,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喘气都比别人粗。
可惜,萤灯没钱。
她在谢府当丫鬟,一个月只有五百钱,添置一件像样的首饰都不够,何谈让她可以挺胸抬头地活着。
除了钱,后宅女人还依靠名分而活。受不受宠,生不生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愿意给你名分。
只要坐在正牌夫人的位置上,自然有小妾生了儿子抱过来抚养。
小妾没地位,生的儿子都得管别人叫母亲。这是何等的悲哀。萤灯知道,她走的便是这条路。
钱和地位都没有,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使出浑身解数抓住男人。
可男人的宠爱像雨像雾又像风,短暂且易变。
如今谢茂川大势已去,且准备要萤灯的命。
萤灯只想着快些逃走,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哀求:“玉小姐,您若不帮忙,我萤灯这条命都要交代到谢茂川手里了。他恨我吃里扒外,恨我让他臭名远扬,他说要杀了我呢。”
“他敢吗?”玉容挑了挑眉。
她了解谢茂川,知道他绝不是一个冲动莽撞的人。
虽然现在他背负着太多责骂,重孝偷欢,不忠不孝,可这些恶评只会让他前途渺茫,影响的是他的仕途,并不会让他身陷囹圄。
杀人偿命,那可是律法上白纸黑字写着的铁律。
谢茂川绝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彻底葬送自己的。
萤灯却一脸笃定:“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前途尽毁,怀恨在心,拿你没办法,只好找旁人撒气。我便成了炮灰出气筒。他原说要把我送到田庄去活埋了,神不知鬼不觉,并不会引人注意。又说当初买我时,花了十两银子,不甘心做赔本的买卖,所以要找人牙子把我卖了。总之,左右我只有死路一条。”
“你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再恨你,也不至于不顾及自己的骨肉。”
玉容上下打量萤灯的肚子。
萤灯心虚地缩了缩,抬手挡在身前,幽怨地岔开话题:“总之,我走到这一步,不说拜您所赐,也是因您而起。您不能只顾自己,置我于不顾。”
萤灯捏着帕子哭了起来。
玉府新近有添丁之喜,阖府上下喜气洋洋,突然来一人哭哭啼啼,实在惹人厌弃。
几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着萤灯便要往外轰。
“你这丫头真是晦气,跑咱们府上哭什么哭。”
“赶紧走,回头主子发了令,可不是撵走了事,高低要打你几板子,让你长长教训。”
萤灯满目惊恐地望着玉容,哀求起来:“玉小姐救救我,出了您府上的大门,我必会被谢茂川抓回去打死的。您难道要看着我去死吗?”
玉容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
想起初见萤灯时,她那副精巧乖张的模样,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一身粗布衣裳,发髻毛糙凌乱,脸色发暗,神情紧张,早没了当初跋扈的气势。
玉容叹了口气,冲婆子们摆了摆手,吩咐道:“她也是可怜人,况且还怀着孩子,别为难她了。找管事的说,把她送到乡下别苑去,好歹安排个闲差,养她一阵子,过了这个风头再做打算。”
玉容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安置萤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婆子们粗门大嗓应下,放下萤灯,引着她出了花厅。
穿过庭院,七拐八绕到了倒座,找到管事的一五一十交代好,管事的打量萤灯几眼,又找来小厮,命小厮套车把她往乡下送。
萤灯安分得出奇,垂着头,一语不发,任人摆布。
一直到马车吱吱扭扭启了程,她方才开口:“小哥体谅,此番离开只怕再也回不来了,我想到朱雀街采买点东西带上,可否行个方便?”
小厮十八九岁,热血正直,挥了挥鞭子,道:“别苑里什么都有,到时找管事的说一声便可,不用特意采买。”
萤灯抬手拽住了小厮的衣裳,捏着嗓子哀求:“女人用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开口找人要。还望小哥通融通融,我买上就走,绝对耽误不了多久。”
小厮还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童子,被她这么一撩,脸腾一下成了一张红布。
“小哥哥,帮帮忙吧。”
萤灯两只手缠了上去。
小厮头皮发麻没了坚持,傻呵呵地点了头。
萤灯重又坐回车厢里,那双狐狸眼逐渐变得阴狠。
她侧着身子,把轿帘揭开一道缝儿,不错眼珠望着车外闪过的行人。
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并且确定他也看到自己后,方才放下轿帘。
朱雀街是京城内最繁华的商业街,跟马行街相邻。
马行街鳞次栉比的饭庄酒楼,出入的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
朱雀街一家挨一家的铺面,进出的则是城中的贵妇小姐们。
小厮赶着车,艰难地行进着,不时回头询问萤灯是否到了想去的铺面。
萤灯假装前后观望,抬手一指前面最繁华的元氏绸缎庄,让小厮把车停了下来。
“小哥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萤灯虚虚地行礼,曼步往前走,谁知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人一把抓住了腕子。
扭头一看,却是谢茂川。
她假装惊呼,大喊了一声,四周络绎不绝的行人,纷纷看了过来。
谢茂川高声质问:“好你个萤灯,以为从谢家跑出来,我便拿你没办法了吗?”
“我没有,家主莫冤枉我。”萤灯假意求饶。
“冤枉?”谢茂川冷笑,“玉氏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替她卖命?诬陷我,诽谤我,置我于死地?你们好狠的心!
说,她到底给了你萤灯多少银子?如今阔绰了,坐着侯府的马车到绸缎庄来消费?我当真是被你们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