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养蛊王
地上铜盆里血水散发着腥气，一方雪白的帕子搭在盆沿，一半血红一半雪白，触目惊心。
萤灯斜靠在床头，正等得心焦，瞥见谢茂川的身影从窗前走过，欣喜之余忙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鼻子一酸，她闭眼装睡。
吱扭一声，房门被推开。
谢茂川大步走到床边，俯身唤了声萤灯。
萤灯缓缓睁开眼睛，未等开言，两行热泪先滚滚而落。
男人心揪了一下，崴身坐到床沿，半是安慰半是质疑，道：“怎么回事？”
“大爷，您可算来了”，萤灯不解释，自顾自挣扎着坐起来，委屈巴巴道，“奴婢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不胜娇怯，一下子扑到谢茂川怀里。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谢茂川愣了一瞬，忙把人抱住，“你有了身孕，怎么不早跟我说？”
萤灯把脸贴在谢茂川胸口，娇声道：“奴婢初孕，自己也拿不准，生怕闹了乌龙惹人笑话，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原想着等大夫把了脉，万无一失之后再告诉您，谁知……”
她抽抽搭搭哭得更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谢茂川气急败坏，两手扣着萤灯的肩头，把人硬扶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质问：“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你，你老实跟我说，我这就去把她打死，以命偿命。”
他的态度，让萤灯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依旧装作愁云满面：“是……算了，奴婢不想让您为难。”
“有一就有二，难道我谢氏子孙，尚未落生便要担惊受怕吗。你大胆说，我替你做主。”
“大爷一定要答应奴婢，就算您知道是谁冲撞了我，也不许去惩罚人家。”
萤灯装的心有余悸：“奴婢后半辈子还须在谢府过活，得罪了人家，只怕……”
她越是期期艾艾，谢茂川越是着急。
“到底是谁？”
“……是知闲和惟止两位少爷。”
萤灯望着谢茂川，看着他脸上表情从暴躁到惊愕，最后归为平寂。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萤灯摇头：“奴婢很少到老太太的施禅院里去，平常跟两位少爷也素无交集。今日奉大少奶奶的命令，去请表小姐过来议事。表小姐不愿过来，奴婢好言相劝，谁知两位少爷误会我。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奴婢给推倒在地。当时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奴婢并未多想，谁知夜里疼痛加重，竟流了好多血。大少奶奶仁慈，命人去请了大夫过来诊脉，谁知……”
她挣扎着跪在床上，一边冲谢茂川磕头，一边哭喊：“奴婢无能，没能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求大爷责罚。”
谢茂川心里百爪挠心，乱糟糟，理不出头绪。
今晚在施禅院，柳心和孩子们确实说了萤灯许多坏话，说她行事张狂，藐视主子，还说她野心昭昭，分明想把他们母子三人赶出谢府。
可是现在到萤灯嘴里，却又成了另一番说辞。
她是谢茂川的通房丫鬟，柳心是知道的，按理来说知闲和惟止两人将来还需称呼她一声庶母。
可是，青天白日之下，他们两个竟敢明目张胆冲撞她，导致萤灯动了胎气，面临流产的危险。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谢茂川一时分辨不清。
正迟疑，雪见送来了煎好的汤药。
“赵大夫说，萤姨娘失血过多胎气不稳，先吃上几服安胎药补一补，若没其他症状，小主子还是能保住的。”
这消息让萤灯大喜过望，接过药碗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咕咚咕咚仰脖喝下。
“萤姨娘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我，万莫耽误了肚子里的孩子。”
雪见托着空碗往外走，谢茂川跟在她身后，本想一同离开，谁知却被萤灯给叫住。
“大爷别走，奴婢害怕，您陪我好不好？”
她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追了过去，紧紧抱住谢茂川的胳膊不撒手。
谢茂川无奈，只得留下。
雪见替他们关上房门，匆匆回正房跟玉容复命。
“药喝下去了？”玉容漠然开了口。
雪见点头，“听说是安胎的补药，一滴不剩，全部喝下了。”
玉容点头，转身看向赵大夫。
赵大夫尴尬地笑了笑，试探问道：“您新婚不久，妾室便怀了身孕。明知对方争宠，为何还要如此配合她？”
玉容笑道：“后宅就是女人的战场，以一敌十总是被动，不如养一个蛊王，好让她去猎杀全场。”
“您就不怕养蛊为祸？”
玉容一听，笑出了声：“若身处三界，自然怕遭反噬。若早跳脱出去，又何必在意是福是祸。”
“前几日诚意伯府上的主母找到我，让我给开了个落胎的方子。听说他们府上，在正房夫人诞下子嗣之前，是不允许妾室们生子的。不论男女，都要一碗落胎药了结。”
他笑了笑，直接道：“老朽当初很受侯爷的照拂，您若开口，上天入地没有不应的。劝小姐您莫糊涂，以防后患。”
玉容固执地摇了摇头，“赵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萤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留下。劳烦您再给开几副补药，务必把萤姨娘的身子补得白白胖胖，结结实实的。”
“既如此，老朽唯有从命。明日一早，我便命人送药材过来。”
玉容再次谢过他，命云见替自己送客。
萤灯的跨院吹熄了烛光，谢茂川也没再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玉容坐在镜子前拆卸首饰。
雪见抱怨：“奴婢以为赵大夫说得很对。萤灯是个不安分的人，当丫鬟爬主子床，当姨娘肖想主母，您不可不防。不如一碗汤药解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以除后患。”
“江柳心母子三人，单靠萤灯一人，必然不是对手。唯有增加筹码，靠她肚子里那团血肉，方能激起谢茂川的慈父之心。”
玉容站起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男人嘛，年轻时轻轻松松当爹，并不懂如何爱惜子女，唯有心智成熟，功能名就时生出的孩子，才能让他们疼惜爱怜。”
“您又不是男人，怎知男人的心理？”
雪见说笑。
玉容愣了一瞬，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上一世在她成亲九个月后，玉容生下一子。
谢茂川百般哀求，把三个儿子都记在了玉容名下。他对幼子，格外疼爱。
这一世，总要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的。至于能不能像上一世般父慈子孝，玉容可就不敢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