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毒辣手段
迷迷糊糊地躺在他怀里,她禁不住低低呢喃了一声,“流商……”
冷秋月的腿渐渐有些发软,这些百姓们在徐蘅长期的镇压下,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心思,他们根本就不想反抗,也不想再得罪徐蘅。
冷秋月怒嚎道:“这群人是徐蘅派来的,他们毁了咱们最后的家!大家也别客气,一起冲上去打死他们!”
火借着风势,瞬间就烧掉了几十座草棚,熊熊火光和人们的哭声令冷秋月的眼睛红了,她四处找了找,翻起地上一块大石头,朝着最近处的一个家丁恶狠狠扔过去,顿时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一切全部处理好之后,他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见冷秋月梦里似乎十分痛苦,顿时拿了一方帕子轻轻替她擦拭,低头瞧见帕子上的脏污,他下意识地又要替她擦干净,却陡然怔住。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冲了出来,那人手持木棒狠狠打在冷秋月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冷秋月跪倒在地上,那人一边狠狠朝冷秋月打来,一边含着泪哀求道:“我求求你了,你走吧,离开这里吧!我需要那一千两银子,你也能保住自己的命不是吗?”
烛光下,冷秋月原本平庸无奇的脸上出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看起来与四周枯黄的皮肤截然不同。
苏锦一把没拉住她,遂焦急地看向张继之,“相公,冷大人性子冲动,只怕阿蘅遇上了不会饶过她……”
正准备一脚踏出来的徐蘅一眼瞥到地上的泥巴,顿时将脚缩了回去,一旁的柳毅咬了咬牙,屈身弯下腰,徐蘅这才满意地一脚踩了上去,柳毅的腰重重往下一塌,背上一个脚印赫然浮现出来。
冷秋月绝望了,她缓缓闭上眼睛,耳畔有风声刮过,挟带着死亡的气息,她仿佛闻到了梅花的钦香,是什么时候呢?距离上一次闻到这股清香仿佛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在行宫里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用担心的日子有多美好,谁能想到今日自己竟要死在这小小的阳川城里了……
冷秋月的眼神渐渐地带出一丝鄙夷,狗奴才就是这副模样,卑躬屈膝,连一个身为人的尊严都得不到。
冷秋月愣住了,“你们大家都是怎么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群强盗毁掉你们最后的住处吗?”
梦里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白衣男子站在漫山遍野的梨花林里冲自己温柔微笑,她想要伸手去触摸,手心处有温暖的触感,她满足地凑上去,轻轻磨蹭,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依赖别人了。
她猜得没错,因为很快,徐蘅就有新的动作了,这日张继之正在饭桌上瞪着眼睛看冷秋月对着饭菜挑挑拣拣时,下人匆匆来报,徐蘅带了一群手下去了河滩拆棚子,要将难民们全部赶走。
昏迷中的冷秋月不知道,自己抓住的手是张继之的,而张继之竟然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大夫有些诧异地看向张继之,心中暗想莫不是这位大人是位龙阳之好?
此时,冷秋月早已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黄河岸边,只见徐蘅派来的人差不多有一百来人,个个都是流氓手段,也不管那些可怜的老百姓,抬手就拆掉一座棚子,没了住处的百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也有试图反抗的,被身强力壮的家丁一顿暴打。甚至有人嫌拆棚子太慢了,命人开始火烧棚子。
张继之慢条斯理地将饭吃完,这才吩咐张管家准备了马车,朝河滩上慢腾腾挪去。
张继之低声道:“冷秋,你可真会给本大人找麻烦。”一想到刚刚消失不见的那三千两银子,他就觉得肉痛,那可是他积攒了很久的银子,原本是想有朝一日回到京都以后买栋喜欢的别院住下的,不想今日为了救她全部付诸东流。
不,不可能的。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他不敢相信地俯身看向她,然而再怎么自欺欺人,他也骗不了自己,没错,是她,真的是那个他找了两年多的“苏锦”!
张继之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似笑非笑看着众人,“徐大人出一千两银子,我出三千两银子,买这位公子一条命。”
流商,我真的很想你……
“住手。”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人呆住了,高高举起的木棒停在半空中,冷秋月咬牙忍住疼痛怒道:“醒醒吧!你难道想一辈子被他骑在头上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自从张继之出现以后,徐蘅的脸色陡然变得极其精彩起来,他的脸色黑得宛如乌云盖顶,此刻皮笑肉不笑道:“张大人真是好手段,难怪阿锦一心要嫁给你。”
依旧是一片沉默,没有人上前劝阻,也没有人上前抵挡。
这便是她的真面目了吧,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了帕子朝她的脸上一点一滴地擦去,他擦得十分用力,梦里的冷秋月咕哝着别过脸,露出了一旁的侧脸,等看到她整张脸的容貌时,张继之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上,一脸震惊。
从前还没有如朝为官时,他曾在太医院做过几个月的学生,对于处理这些伤口十分在行。
“你是把我给忘记了,还是根本就在装作不认识我?”张继之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喃喃问道。
然而大家并没有站起来响应她的号召,而是挤在一起哀哀地哭泣,或是冷漠地簇拥在一起,陌生的眼神中带着恐惧与麻木。
那么,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他一腔相思,却平白无故被她给骗了。
四周仿佛安静了,冷秋月缓缓睁开眼睛,时空似乎静止了,因了那人的到来,他眉间带着风霜,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张管家上前抓了一把银子狠狠撒向空中,顿时灾民们尖叫一声,纷纷冲上前争抢银子。
他回首看向远处的张府家丁,轻轻挥了挥袍袖,顿时出来两个壮汉走到高处,将箱子掀开,顿时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太阳底下。
娇俏可爱的小丫头,怀里兜着一堆吃的,咬着糕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骗他说自己叫苏锦,从此,为了这个名字,他找遍了宫中所有的宫女,最后就那样兴致勃勃地去求皇上赐亲。
“他疯了?河滩上原本就是这些难民们最后的家,他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吗?”冷秋月气愤地将碗筷重重顿在桌子上,随后拔腿就朝外跑去。
徐蘅懒洋洋走到冷秋月的面前,撇嘴一笑,“冷大人这么喜欢打抱不平,不知道这群灾民会不会对你心存感激?”
冷秋月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笑嘻嘻道:“夫人放心,张大人心地善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那一棒子打来十分厉害,想必是腿部骨折了,冷秋月身上瞬间疼出了一身冷汗,她咬牙看向他,一字一字道:“不能要那一千两银子!倘若你今日要了,他日徐蘅又能肆意羞辱你的人格你知不知道?”
他呆呆坐在床边,两年前的回忆渐渐地涌上心头,那日偶然在宫中与她邂逅,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襟,央求他带自己出宫,彼时,他初入宫面圣,本不该为了一个小丫头涉险,然而也许是鬼迷了心窍,他竟然当真答应带她出宫。
平日里性格温和的张继之此刻脸上带了些许冷意,他淡淡道:“今晚你看到的不许说出去。”
冷秋月只好乖乖躺在他怀中,事实上她也的确没法逞强,毕竟腿都骨折了,想走也没走路啊。
原本要上前驱赶冷秋月的一群人顿时转而调换了方向,朝银子的方向拔足狂奔。
挥手命人搬来一箱珠宝,他笑道:“这里有价值一千两的珠宝,你们当中,只要谁能让这个姓冷的滚出阳川,我就将这一千两送给他!”
没想到这个恶霸还有对女人柔情痴心的一面,如此看来苏锦倒是他人生当中的死穴了?
就这样,一头雾水的大夫被赶了出去,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得张继之的喜欢。
然而冷秋月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淡淡的笑意,是在对自己笑吗?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吗?
人群里有孩子发出哭声,甚至被大人一把捂住嘴巴,只是含着泪看着这一切,却不敢反抗。
不想却是自己的一场白日梦。
眼睛渐渐有些发热,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稀稀落落地拍巴掌的声音,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顶紫色的轿子慢悠悠被抬到了中间的场地,轿帘被掀开,徐蘅阴沉沉的嘴脸露了出来。
满头大汗的冷秋月唇色发白,眉毛微微蹙起,张继之唯恐令她更加疼痛,只能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着伤势。
张继之走到床边,默默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冷秋月,半晌,才轻轻掀起她的裤腿,轻轻观察着她的伤势。
他低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可是你放心……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他说着,低下头开始给冷秋月疗伤起来。
一大早苏锦就偷偷含着泪来告诉冷秋月,相公可能要将她赶走了。
冷秋月红着脸要下来,无奈张继之看起来虽十分清秀,只是力气远比想象中的大,竟然丝毫不肯松手。
“姓徐的你别太猖狂!”冷秋月厉声道。
他要娶的女人是叫苏锦,却不是他梦中的那个苏锦。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羞愧起来,似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该把他也卷入这一场无谓的是非当中来。
他手中的木棒掉在地上,然而很快,又有人陆续上前来,个个目露凶光眼中带着狠劲。
徐蘅哈哈大笑着低头看她,目露不屑。
大夫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正要掀开冷秋月的裤腿看伤势,被张继之一把挡住,他蹙眉深思片刻,方才道:“算了,你回去吧,他的伤势我来处理。”
冷秋月看向张继之,只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走向自己将自己抱起来朝外走去,冷秋月有些别扭地想要推开他,她可是男装,张继之这一抱,估计其余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吧。
他的目光沉沉看向远处聚在一起的灾民们,心中得意洋洋,他徐蘅要的就是被人恨,却又不能耐他怎样的能耐。
疼得头晕眼花的冷秋月猛然抬起头看向遥遥对峙的两个男人,出于探听八卦的心思顿时竖起了耳朵,刚刚他说什么?阿锦?难道是苏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