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你真的决定了？”
视线里一片黑暗，鼻端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是医院。
“你是控制不了。”徐杨神色一正，厉声问：“你老实同我交代，叶文雪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她要完整的爱，我给不了她。强留她，就只有欺骗她。我做不到。”
“我也知道。”刘静云的声音带上了鼻音，“可是你忘不了顾湘呀。”
徐杨咬了咬牙，拉开病房的门走进去。
“别傻呀！”徐杨拉着她，好声劝着，“他只是一时糊涂，谁都会舍不得初恋。你先放弃了，这感情就没办法继续圆下去了。”
刘静云明明眼里没有泪，看着却像就要哭出来一样。
只要再快一点，只要再远一点，那些人就找不到他们了。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以后更要多注意一下饮食了。”
孙东平抬起手，覆盖在眼睛上。
刘静云低声说，“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孙东平的手指动了动，不安地动了动头，呢喃：“顾湘……”
徐杨怔怔。
“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
刘静云仰起头，把泪水逼了回去。她伸手握住孙东平的手，最后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她站了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刘静云这话里有话，孙东平听得出来。
麻药的效果已经过去，伤口疼得很。他难耐地哼了一下。
他凝望着她。刘静云面容沉静如水一般，淡淡地说：“我想了想，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孙东平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转投向空无的黑暗之中。
徐杨就站在门口，脸上乌云密布，焦虑之中还有一种隐忍的愤怒。
孙东平叹气，牵扯到了伤口，他觉得钻心得痛。
小时候逗狗反被追着满院子跑，上树捉蝉却摔断了胳膊，上小学掀女同学的裙子被扇了耳光，初中带着兄弟们和海军大院的人打架被孙父揍了屁股。高中，高中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子，是他拂去了这快美玉上的尘土，是她教会了他什么叫做成长。
刘静云的嘴角挤出一个笑，“医生切除了你四分之一的胃。”
黑暗的角落里，有个人影动了动。
刘静云笑而不答。她张手拥抱了徐杨一下，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拉开套房的大门，从容离去。
“姐，”刘静云轻柔地唤了她一声，“是我要分手，但是他也并没有挽留啊。你还不明白吗？”
是的，他想起来了。刘校长来找他，质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要取消婚事。两个人都很冲动，刘校长气愤地捶了一拳，刚好捶到他脆弱的胃。然后徐杨冲了进来，他被送去医院，半路上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为什么给不了？”徐杨质问，“你和顾湘有可能复合吗？隔了八年，你们的性格、习惯、身份，都有了那么大的变化，不是我多管闲事。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们复合不了。”
“我知道。”
“静云，”孙东平说，“我对你是认真的。”
“怎么样了？”
“徐杨姐都告诉我了。我要代我爸向你道歉。他太冲动了。”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孙东平苦笑，“只是，我控制不了啊。”
“都是我自找的吧。”刘静云笑得苦涩，“没有谁把刀架在脖子上叫我爱你。所以我谁也不怨。我只是运气不够好。”
梦里，他们总是手拉着手，奔跑在那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林荫道上，很惊慌，很害怕，可是心里却又有着无畏的勇气。
孙东平无力地转过头来，“姐？”
他猛地张开眼睛。
那人走过来，床头的台灯被拉亮了，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刘静云苍白忧郁的面容。
“是吗？”孙东平触动并不大，“这倒是一劳永逸了。”
“顾湘——”
“是的。”刘静云声音柔和，却透露出来前所未有的坚定，“东平，我觉得，人一辈子，总还是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我不求百分之百的爱，起码也要有百分之九十五才行。可是你只能给我百分之五十。你的爱多，百分之五十也比得过别人的百分之九十了。我若是不知道也好，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我现在知道了，就没办法假装下去。”
“什么百分之五十？”徐杨不明就里。
刘静云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短短半个月，她也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神色疲惫，只是看向他的目光，还是冷冷的。
徐杨走到床前，她的脸憋得发紫，额头青筋暴露，双手握拳。
“为什么不挽留她？”
他手里一空，女孩子不见了。黑暗吞噬着着整个世界，他慌张地寻找着，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她的名字。
“谁？”孙东平一惊。
孙东平这一觉睡得很长，做了很多很多梦，什么陈仓烂谷子的旧事他都梦到了。
“静云……”孙东平胸里一阵激荡。
“我确实想和你结婚，好好过一辈子。”
刘静云摇了摇头，“爱得不够纯粹，便有私心。我和他即使勉强在一起，也回不到过去了。那百分之五十的爱，又经得起几次消磨？”
“不是的。”孙东平急忙说，“我的确该打。”
孙东平垂下眼帘，半晌才说：“对不起。”
“那又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