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过渡章，以及一点剖析

    吐真剂并不能让人说出自己不知道、不清楚、被混淆的东西，并不比博格特来得方便。

    直面恐惧也算是一种正视内心，就像是撕开一层温柔的假面，看见血淋淋的现实。

    无论是魔药还是炼金产物都是人为的造物，魔法生物总是比任何人以及造物更容易看穿本质。

    好比格林德沃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麒麟，不会被认为是仁慈的领袖，使用黑魔法进行的改造也违背了生物的本性，反而进一步凸显了残酷的一面。

    维奥莱特属于不明晰自己的内心的人，长久以来他都是“最合适”的样子。

    一个似乎毫无缺陷的孩子，他会不惹任何麻烦，自己提议要减少自身的开支，然后在并不安稳的伦敦中寻找工作，为长辈，为同伴减轻压力。

    一个过于合适朋友，他和善，从不红脸，帮助任何人，在任何时候给予身边的人适当的反馈，哪怕警告也留有三分余地，从不让人觉得自己真正受到了冷落。

    你需要他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但是人真的能够如此完美无缺？

    在啃着干巴巴的黑面包，在被歧视被欺侮，在被不知情的人胡搅蛮缠的时候，他真的毫无芥蒂？

    但他就是什么也不说，没有吐槽，抱怨，咒骂。

    他不像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更像木偶，走在既定的路上。

    撕下自己的脸皮，在血肉未干涸时贴上一张新的皮相，当皮肉缝合，血液相融，你就会发现这张皮相完美到令人毛骨悚然，你可以用任何赞美的话语来形容它，它是足以熨帖任何人心中缺口的东西，谁也不会讨厌它。

    谁会讨厌对自己有利，又不会反噬自己的东西？

    但是当你想要再把它揭下，找回自己的脸，就会发现这一点儿也不容易，它早已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你要彻底撕下它就要重新割掉脸皮，然后等待自己的脸重新长出来。

    你要记得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不然无法长出全新的面庞。

    你要抚慰它带来的伤痛，不然每一张新的脸依旧它的模样。

    维奥莱特，他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立足？

    他真心觉得这种行为模式对所有人都好，他不能接受过去的自己，对自己的认知过于清晰，却又带着无限的贬低。

    所以，维奥莱特必须要接受曾经的自己，接受缠绵的细雨，接受娉婷的荷叶荷花，接受清凉的薄荷味白糖冰棍儿，接受被他拒之门外的援助之手，接受走错过道路的自己，接受深埋在灵魂深处的本真自我。

    无论喜不喜欢，那就是他。

    维奥莱特觉得，他应该问自己几个问题。

    于是他封闭了博格特，让惨烈的尸体消失，血液都被清理一新，然后拿出了吐真剂。

    就算是斯拉格霍恩也不能抵抗一个藏在交谈中的无声混淆咒，维奥莱特从他放置魔药的架子上得到了一点点吐真剂。

    在明晰了自我后，吐真剂对于维奥莱特最后的弊端也就消失了。

    吐真剂没有颜色，也没有味道，但在它触碰到舌尖的瞬间，维奥莱特就知道自己短期再也说不了假话。

    问：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正视自己？难道以前的模样也不好了吗？

    答：不，很好，但那并不让我感到真的快乐。

    问：你的快乐难道很重要吗？一个人的痛苦什么时候会被在意，只要高兴的人够多，那么这些难道不是很容易就会忽略的吗？

    答：但是有人看穿了这一切，就算我不在乎，他，她，他们也在乎。

    答：以及我的不在乎，并不是真的不在乎。

    答：我感到了伤痛。

    问：可你并不喜欢真实的自己，真的要把他重新挖出来？

    答：……我想，这才是真正不需要在乎的东西。

    答：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