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爷爷奶奶的故事

    也许有人会有疑问“为什么不叫父母接济一下？”

    在他们父母那个年代，饿x人是经常见的事情。杨氏的父母生了九个小孩，但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五个。其他的都是被活活饿没的。

    金娣最大，她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她们家前面的橘子树下就mai着那些饿没了的孩子。所以就算那棵树结了果子也没有成人敢去摘下来吃，只有无知的儿童才会去摘。

    他们知道粮食意味着什么。有粮食才有未来，粮食对于他们来说不单单是填饱肚子的东西，而是命！现在儿女已经各自成家了，他们的年纪大了，不可能再去接济他们。对于他们来说“人都是自私的，能活下来才最重要。”

    杨氏还听村里的人说过她丈夫小时候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为了捡一粒米饭钻进父母的饭桌底下，被他父亲看到了，结果被他父亲踢得脸青鼻肿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杨氏的丈夫就落下了胃病。哪怕后来日子好过了，他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无论怎么补也补不回来，一补就拉肚子。用医生的话说就是“虚不受补，肠胃功能太差了”。

    那时候能活下来的人靠的是吃杂粮野菜。很多人吃太多红薯，结果太难消化，整个人都肿起来了，慢慢就没了。

    杨氏的丈夫对于那段时光有深深的阴影。因为他那几个兄长姐妹就是在那个时候饿没的。他自己也几乎是皮包骨头的状态。

    他父亲经常不在家，听母亲说他出去跟别人搞什么副业去了。但是他父亲一年到头在外面搞副业，赚了钱从来没有给过钱回家。家里一堆孩子只靠他们母亲养活。

    听村里的老人讲，华生的母亲并不是原配，而是父亲的续弦。他父亲以前有一个老婆，生了一儿两女，就是因为饥荒没的，只剩下一个女儿跟他。

    他母亲在嫁给他父亲之前也有过一段婚姻，生有一个儿子。而且她娘家家里还非常殷实，家里良田众多，房屋很大。家里还请了一个人帮忙放牛，耕种的时候也要请人干活，在当地属于小地主。她出嫁的时候坐的是八抬大轿，请了很多人帮忙吹吹打打一路从娘家走路到夫家，嫁妆自然也不少。

    但是时运不济，在她嫁给另一个地主家的儿子后没几年就遇到了“打地主”。她带过来的嫁妆和夫家的所有财产都被没收充公了。所有的家人都被抓起来关押了。唯一留下的只有她平时经常戴在头上的银簪子和一个银做的头ku。

    那时候的地主每天都要被那些穷人反绑了手，脖子上卡了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我是地主”，带出去菜市场游街示众，他们一边向他们扔石头一边臭骂他们的地主行为，说他们是万恶的资本家，是导致他们穷困潦倒的原因，甚至有一些上头的人直接上来打他们。很多地主被折磨致死，或者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而寻了短见……这就是当时全国轰轰烈烈的“斗地主”。

    这些都是金娣听她奶奶亲口说的。小老太太虽然重男轻女，但是在不忙的时候，她很喜欢坐在客厅给孙女讲她以前的事情，每次讲起来就像说书一样滔滔不绝。

    金娣年龄最大，记得的最多。其他妹妹还小很多应该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们的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后来是因为落难了才跑到这个山沟沟里嫁给了当时的“穷小子”——爷爷。她们的奶奶平时确实戴着一个银发ku，非常精致，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所以她们的爷爷奶奶虽然生了一堆孩子，可是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

    爷爷从来不会顾家，奶奶只能拖家带口地到地里刨食。

    金娣她们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还是奶奶骂爷爷的话。哪怕是爷爷去世的那一天，奶奶依然坐在门口骂他骂个不停，似乎对他有无尽的恨需要发泄。

    小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默契地走开，因为小老太太骂起人来没有半天骂不完。她把老头带给她的所有苦难和委屈都倾泄而出，每骂完一次能消停一段时间。

    老头子对于她的控诉也不反驳，也不和她对骂。只当听不见，或者直接出去天天白天不着家，晚上太阳落山才回来睡觉。

    奶奶骂了爷爷一辈子，恨了他一辈子，唯一没有爱。他们一起走过了大半辈子，经历过大锅饭、攒公分的年代，也熬过了闹饥荒到处都是饿殍遍野的日子，却在最后能跟着儿子一家住进城里过好日子的时候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能同艰苦却不能共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