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就医
“陈淇怎么进手术室了？”
夫妇在清晨赶了过来，新年不像新年，他们一家人今年都在医院安了家。
“他…”崔楠说不出那句话。
他自杀。
为什么？
为什么陈淇不让自己碰。
为什么自杀？
为什么不听他说话？
崔楠站在角落里，阴影遮挡下看不出他的神色。
明明昨天下午已经答应好今天来看医生的，就差一点点，就差一步之遥，崔楠心慌的浑身发冷。
他不应该翻看他的手机，可是不看，他就会被瞒一辈子，瞒一辈子。
陈淇可以瞒他一辈子。
“崔楠？”
崔楠抬起头看着眼前焦急的夫妇，忽然回过神来。
“他自杀。”
崔楠说的很平静，也看着很平静的两个人。
他们对这样的解释并不意外，上次住院后医院就提起过这个问题。
“患者有自残倾向。”
只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两天意外就会那么的猝不及防，每个人都对心理疾病有着一众偏见，没有关系，它不严重，谁还没经历过是非的艰难呢。
他们是对他好，不想在那个时候勾起陈淇的回忆，想让焦躁的事情缓一缓，不带给陈淇那么迫切的压力。
可是，事实就是曲折迷离。
“你做什么了，小淇怎么忽然会自杀？”
崔楠抬头看向他的父亲。
崔父忽然就懂了，他拦住了女人不断询问的急迫。
“先缓缓，等小淇醒来再说，我们先稳住。”
有些事情经不起推敲。
这件事情极其考验心理素质。
护士在清晨的手术室外奔走，焦急的女人在长椅上掩面低泣。
时间一点一滴，什么时候走的这么慢了。
崔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从楼梯间回来，进来的时候浑身染满了烟味，他红着眼眶看着崔楠，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算爱他，也不能强迫他。”
崔楠点了下脑袋，有些迷茫。
手术结束已经到了上午十点。
输血、输液、体征监测一系列措施安置于陈淇孱弱的身子上，陈淇瘦了，本就偏瘦的脸此时几乎已经脱了相。
他明白，他明白陈淇太苦了，苦的崔楠可以理解他的行为，他的心理。
有些事情放到谁身上可能都还没他强。
崔楠将棉签蘸水擦拭陈淇的嘴唇，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角上。
陈淇呼吸恢复了平稳，只是血红蛋白依旧偏低，医生说他贫血很严重。
手术后的当天陈淇只清醒了几分钟，由于情绪原因，没几分钟就昏昏沉沉的睡了，崔楠没能和他说上话。
真正清醒在第二天下午，陈淇睁着眼睛，满脸麻木，瞳孔涣散，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动作都没有。
崔楠有点无措的站在床边上，夫妇站在床边嘘寒问暖。
没有反应。
“癔症性缄默症，中度抑郁伴随重度焦虑。”
“缄默症具体表现为沉默寡言，拒食拒饮，记忆减退，反应迟缓…”
“根据你的描述患者存在痛觉减退的现象，这确实是抑郁会有的状态…”
两天后，父母回去了。
陈淇身上插了管。
托关系找到的单人病房里至此只有他们两人。
崔楠站在病床侧，俯首凑近轻轻贴在陈淇嘴角上，崔楠和陈淇的眼睛对视，却还是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崔楠起身自嘲的笑着，难受的无以复加。
这是他最近几日都必做的事情，每日观察，每日期待，却没有任何用处。
医院的暖气开的很暖，崔楠感受不到凉意，他这会正给陈淇擦拭额角的汗，然后订餐。
陈淇还是一口不吃，闻到香味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呆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全靠营养液维持身体正常运转。
崔楠陪了他一周。
近几日崔楠也常常会在半夜睡梦中惊醒，心中空落落的，情绪很平，脑袋里不断滚动，逐渐捋着事情。
陈淇的手机被送去修了，不管花多少钱都一定尽力找人修好，这是崔父答应他的。
他们都知道了，崔楠可能是喜欢上陈淇了，最近也在逐渐接受。
他们曾经就说过“在你有能力的情况下，如果结婚是一种负担，我不会掺杂你的选择。”
崔楠对此表示感谢，也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
崔楠在黑暗中坐在陈淇床边，两人再次对视，却没有撞出任何反应。
那短短的一个星期，谁都没有睡的很安稳。
陈淇的情绪没有医护人员想象的那么激动，可是用药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有效用。
持续了许久，陈淇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医生说，这个病是一场大爆发，将陈淇二十年压抑的情绪全都掀出来了，要有耐心，陪着他朝下走。
崔楠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没过几天，陈淇迎来了第二次手术。
腕骨愈合较迟缓，医院进行了二次会诊，本次进行的很快，只用了一个小时，陈淇又被推回病房里。
见到陈淇睁眼的那一刻，崔楠依旧第一时间俯首吻了上去。
陈淇依旧平平看着，睫毛都没颤了一下。
“陈淇，想喝点水吗？”
心理诊治半个月，陈淇点了点头。
崔楠把住吸管给陈淇喂在嘴里。
陈淇摇了摇头，朝他笑了一下。
“进步了。”医生指明“但他现在只对你有反应。”
心理疏导第三周。
“哥。”
这是陈淇第一天开口说话，说的很轻，崔楠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后来仔细的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瞬间眼眶通红的紧紧抱着陈淇，用脸颊轻轻蹭着陈淇的脸颊，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大抵便是热泪盈眶。
“癔症又称分离性障碍，常因为重大变故，创伤事件而产生，当然，现在认为还有可能和遗传因素有关，你知道他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崔楠良久没有说话，有些无奈的看着医生，半晌才声音发颤道“他在九岁、十岁的时候，直面了他父亲的意外死亡。”
心理疏导第四周，陈淇的话依旧很少。
崔楠递给陈淇一个新手机，点开备忘录，让他在里面打字。
陈淇抓着手机看了许久，指尖发白的压在手机侧角上，再看崔楠时眼眶里盈盈的闪着泪光。
【别管我了。】
陈淇把手机递给崔楠，唇边却一直挂着笑。
心理疏导第五周开始配合药物治疗。
陈淇忽然浑身抽搐，手踢在手机上，嘴不断咬着胳膊。
那里已经缝了几十针，却只是一条瘦弱的胳膊上。
崔楠将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单手抱着陈淇，按响呼叫铃。
“快给王医生打电话，准备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