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舍刀悟道（2）
“王爷果然料事如神，一猜即中。”韩信肃然道，“此事的确是有些棘手，恐怕还得请王爷襄助才行。”
“不错，你的悟性之高，连我也不得不自叹弗如。”龙赓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有刀，不如心中无刀，只有达到心中无刀的境界，你才能做到‘刀’无所不在！所以，首先你必须舍弃离别刀，唯有这样，你才能最终与韩信相抗衡！”
纪空手一怔，道：“怎么会这样？”
这似乎是一个奇迹，但只有韩信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印证上天通过蚁战向他昭示的玄机，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龙赓淡淡一笑：“这应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虽然是第一次与你见面，但一经交手，我的确看到了你的问题所在。”
“此人出手之快，十分可怕。”韩信俯下身来，看了看全义咽喉上的那一点剑伤，“剑从此入，又从此出，创口只有一线，不留一丝血痕，可见此人深谙剑道，更懂得杀人之技巧。”
“你自己难道没有意识到症结所在？”龙赓道。
韩信微微一笑，道：“说来听听。”
竹简上虽然没有留名，但字迹却是用剑随手刻成，轻重有度，舒缓有方，隐隐然可见字的风骨。
“侯爷下这道命令，是不想让士兵受到无谓的伤害，因为敌人的剑术高明，纵然严防死守，恐怕也难以阻挡。”那名战将大声答道。
“是，属下这就传令下去。”淮阴城守张弛一怔之下，虽然觉得这道命令下得奇怪，却只能无条件地服从。
韩信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能有半点泄漏，你们出去之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于这个神秘剑客，本侯自有办法对付，不用你们操心。”
说到这里，他蓦地灵光一现，望向龙赓：“莫非你知道？”
“是！”众将整齐划一地答道。
因为纪空手怎么也没有料到，龙赓竟然随手一掷，将离别刀甩向百步之外的湖心。
“它一直是我最心爱的兵器，这不仅因为它的锋利，更让我时刻提醒着自己肩上的责任，不要半途而废！”纪空手看着刀锋在夜色映射下发出的淡淡毫光，有感而发。
凤五虽然是问天楼的家臣之一，却一向对刘邦的身世持怀疑态度。加之卫三公子死得不明不白，而刘邦又将卫三公子的头颅献给项羽，以洗脱嫌疑，这就更让凤五不能臣服于刘邦。不过，这些事情毕竟不能改变凤五对问天楼的忠心，但因为凤影的事，这才让凤五最终与问天楼决裂。
“韩信？”纪空手心头一震，不明白龙赓何以会在此时提起这个名字。
龙赓道：“无论任何兵器铸成之后，代表它己成为了一件武器，而每种武器必定有它的特殊用途，但你要知道它毕竟是件死物。”
在一株傲然绽放的梅花旁边，一个枯瘦的老者正在静心欣赏着傲梅的风韵。他的脸上似有一种悠闲，嘴上似有一丝笑意，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似乎都保持着一种非常优雅的气质，一举一动间却尽显高手的镇定与气度。
纪空手似有所悟：“正邪不能两立，我体内的异力根本不容于刀的属性，是以不能将刀的精义发挥至极致。”
龙赓点点头道：“我之所以能从你的身上看到这一点，的确是因为韩信。不过这也是一个偶然，如果你不提到天下能够束音成线的人还有韩信，我也想不到你与韩信的内力心法竟然如出一辙，同属一脉。”
“你们都是本侯最为倚重的将军，如果你们不能理解本侯的用心所在，那么本侯实在有点高看了你们。”韩信冷冷地道，“带兵之道，最重要的是爱兵如子，如果你们连自己手下的士兵都不爱惜，又怎能希望他们在沙场上为你们尽心杀敌呢？”
纪空手豁然贯通了龙赓所说的意思，若有所思：“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以我体内的异力，既然具有天地之灵性，就不能以某种形式来限制它的自由，只要让它发挥出灵性的极致，此时无刀便胜于有刀，天下万物都可被我随手拈来，成为攻击或是防御的武器。”
龙赓能够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内力源自补天石异力，这说明此人绝非信口开河，危言耸听，而是看到了问题的所在。
“先生一直认为，你今生最大的对手就是韩信，所以曾于两月前密令于我前往江淮，密切注视韩信的动向。”龙赓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种莫名的神情，“但是，我们却根本没有交手。”
“他真的变得有这样可怕吗？”纪空手忍不住问道。他不得不为龙赓这句话感到震惊，因为此前在霸上的时候，他对韩信的剑术根本毫无畏惧，难道在这短短数月之间，韩信的功力有了突飞猛进的突破？
所以他们在权衡了太多的利弊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借鸡生蛋之计。
“这就叫舍弃。”龙赓冷静得近乎可怕，一字一句地道，“刀虽是好刀，却未必适合于你。”
淮阴侯府中却充盈着一股肃杀之气，就像这天色，气氛显得无比紧张，每一个人的脸上仿佛都罩了一层严霜。
但就在这一刻，龙赓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简直让纪空手感到难以置信。
他说得很是平淡，却充满了震撼力，由不得纪空手不信。龙赓也许无名，但他在剑道上的造诣令他的每一句话都有很强的说服力。
龙赓道：“你真的这么信任我吗？”
站在韩信身后的一干战将显然也有同感，韩信看在眼中，淡淡一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本侯这个命令下得很怪？”
他的目光变得凄迷，就像那一天的雪天，将他带回到那令人心悸的江淮……
“你说得一点没错，每当我与高手抗衡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似乎被一种意识禁锢了我的行动。”面对龙赓如利芒般的眼神，纪空手不禁有些颓然。
“这么说来，你与韩信有过交手？”纪空手心中隐生不安。
不过，高丽国毕竟是大秦的一个属国，历来被中土人士称作蛮夷之邦，假如公然起兵，逐鹿中原，一来师出无名，二来不得人心，假若以一支军队强行远征，只能是凶多吉少。以李镇石与李秀树的才情，当然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只是每一个人都觉得对方敢在淮阴侯府门前杀人，并且公然向韩信挑战，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对方没有惊人的艺业与强大的实力，谁又敢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有的人相处一生，临死也未必知道对方的心思；有的人只见一面，却引为知己。”纪空手真诚地道，“以你的剑术，放眼天下，已是罕有敌手，可你却至今无名，这说明你淡泊名利，甘于寂寞；为了杀师之仇，你又舍弃平淡，重出江湖，这说明你重情重义。像这样的热血男儿，我纪空手不交，还想交哪样的朋友？”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龙赓眼中的真诚，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朋友。
原来此老者就是北域龟宗的宗主李秀树，韩信之所以用“王爷”称呼，是因为这李秀树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高丽国王爷。
“你真的把我当作朋友？”龙赓的眉锋一动，颇显几分激动。
纪空手心头一震，默然无语。
在韩信的眼芒逼视下，没有人敢喘半口大气，无不低下头来。
当一个武者达到一定的境界之后，他的思维与意识通常都会变得固执起来，完全不能接受别人的观点和意见。而纪空手在武道中的所悟已然达到了非常高深的境界，却敢于承认自己的短处，这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也证明纪空手的确不是一个常人。
他随意一摆手，众将去后，这才双手背负，缓缓地走向内院花园中。
纪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道：“我记得轩辕子当年说过一句话，武道的中心在于人，而不在于兵器。在高手的眼中，随便一件物品都可以变成神兵，对于弱者，纵有神兵也徒然无益，所以……”
高丽国地处北域苦寒之地，民风强悍，武风盛行，始皇一统天下之时，曾经是大秦的一个属国，到了这一代的君王李氏镇石，年少气盛，野心勃勃，看到大秦覆亡在即，群雄纷纷割据，在李秀树的极力怂恿下，也生了染指中原之心。
老者淡淡一笑，道：“自高丽国与江淮军结成同盟之日起，侯爷的事便是老夫的事了，侯爷又何必客气？”
“传本侯之令，无论城中守卫还是府里守卫，一旦发现可疑的佩剑者，可以不管不问，任其出入。”韩信看了一眼全义恐怖的表情，皱了皱眉，冷声下令。
在死尸的手上，原来还握着一道竹简，此刻却到了韩信的手中。
纪空手的脸色骤然一变，因为龙赓的这句话似乎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以自己此刻的武功，已经不是韩信的对手！
江淮的冬天，满眼凄清，一片苍白，飞雪连天，肃寒得让人心生悸动。
所谓的借鸡生蛋，就是在中原各路诸侯之中，找到一个具有较强实力又比较可靠的人物，然后以高丽国的财力与势力全力辅佐，让他最终击败其他诸侯，一统天下。
此时的韩信，已是拥兵十万的淮阴侯，在他的精心操练下，这十万征集而来的流民百姓在短短三月时间之内已成为了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
“轩辕子说得没错，也是至理，却依然不适合你。”龙赓肃然道，“因为你体内的真气纯属另类，根本不是按照武道循序渐进而成，所以它可以释放出一种超自然的能量，这种能量的威力之大，无法估量，一旦引导妥当，就可无敌于天下，反之受到禁锢，则对人体有害，长此以往，经脉必受其害。”
龙赓淡淡一笑：“因为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其实你对武道的认识远胜于我，内力修为也在我之上，却不能将我制于刀下，就是你已经进入了一个既定的思维模式，正是这种思维模式限制了你思想的自由，从而引你步入岐途，难以企及顶级高手的境界。”龙赓一脸凝重，郑重其事地道。
“刀走偏锋，是以无论是上古神兵，还是一把普通的长刀，当它固定成形之后，就必然具备刀的邪性。这种邪性对于一般的武者来说，不仅可以融入使用者的内力之中，而且可以使招式诡异飘忽，大增威力。但到了你的身上，却反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禁锢，使你的心意与刀招难以达到和谐的统一。”龙赓一字一句说得很慢，非常清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只能说明你体内的这股异力来自于天地，它吸取了天地的精华，是以充满了灵性，最终使得它难以与刀的邪性融为一体。”
此刻纪空手的脸上闪出一丝喜色，但却一闪即没，代之的是一片黯然，道：“而我却从未体会到这种感觉。”
“是的，他的确可怕，因为当他出现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他的剑的存在，却没有感觉到他的人，或许，他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龙赓一字一句地道，他看到纪空手有些迷惑的眼神，冷然道，“剑能通灵，正好与他体内的异力相辅相成，融为一体，所以，他最初也许不如你，可到了现在，他无疑已是天下有数的顶尖人物！”
韩信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横扫过去，“要明白爱兵如子的这个道理并不难，难就难在你们能否做到！你们要想成为留名青史、叱咤天下的一代名将，首先要做好的，就是‘爱兵如子’这四个字！本侯希望你们一定要牢记于心，时刻不忘。”
纪空手“呀……”的一声，向前冲了几步，随即戛然停止，猛然回头。
“我明白了！”一员战将站出来道。
虽然只有一具尸体，但围在这具尸体周围的，却有十数人，使得大堂的空间似乎变小了许多。
竹简有字，书云：“欣闻淮阴侯剑道有成，虽在千里之外，但求一战，以慰平生。”
“的确如此。”韩信微微一笑，“这数月来，若非有王爷的北域龟宗替本侯出力，我江淮军又怎能在短短数月间发展壮大成这般声势？饮水思源，这都是王爷的功劳啊！”
当韩信踏入他五步之内时，这才缓缓回过头来，拱手道：“老夫见过侯爷。”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我的直觉告诉自己出了问题，却不明白问题的所在。”
“王爷无须多礼。”韩信忙还礼道。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听人说起府中有命案发生，难道侯爷是为此事而来？”
韩信一见之下，心中大惊，因为他已看出书写此简者，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剑道高手。
龙赓缓缓地从纪空手的腰间取下离别刀来端详良久，由衷赞道：“好刀！好刀！的确是一把绝世宝刀，若非出自于轩辕子之手，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铸出这等神兵？”
此事若成，那么高丽国从中得到的好处便不言而喻，不过问题是像这样既有实力又能听话的角色实在难找，直到凤五暗中联络到李秀树时，他们才最终将这个目标选定为韩信。
纪空手不由大喜，道：“能得高人指点，实是空手之万幸。”
龙赓的眼神却陡然一亮，脸上似有一股欣慰之色。
此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在淮阴侯府门前杀人，然后从容留书，潇洒而去，可见对方的确是有备而来，有所针对。而且对方所杀之人，并非一般弱手，乃是韩信旗下的一名剑客，姓全名义，在江淮一带大大有名，可是看他的死因，显然是一剑刺中咽喉，根本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一个能够超越五音先生的剑者，对武道当然有深刻的理解。此刻的龙赓，就像岩石般屹立不动，整个人犹如未出鞘的宝剑，锋芒内敛，却无处不在，随时随地给人一种无形的威胁。
纪空手伸出掌来，两人双掌在空中互击，在这一刹那间，他们仿佛相互间感应到了对方心中的激|情。
杀气之浓让人不寒而栗，在府中的大堂前，摆放着一具尸体，没有伤痕，没有血迹，如果不是死尸脸上遗留下来的怪异表情，还以为他只是静静地睡了过去。
堂上众人一时默然，谁也没有异议，因为韩信本身已是剑道高手，他所下的结论通常都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