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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舍刀悟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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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一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纪空手所指之人,乃是守候于密室之外的陈左。

    陈平猛吃一惊:“你真的能在西域名窖烧制的骰碗中作假?”

    陈平神情一紧,道:“我们夜郎陈家置办赌业已有百年,凭的就是‘信誉’二字,假如你使用了手法而获胜,这说明我们的赌具还有问题,必须改进。”

    龙赓悠然一叹:“将来的事,谁又能够预料?我倒想听听你为什么要笑?”

    纪空手点头道:“以我对韩信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极大。如果说卞白能在棋赛上获胜,这固然好,韩信手握贸易权,只要不将铜铁销往刘、项的地盘,他有无铜铁也就无碍大局。假如卞白输了,我想,只怕在这金银寨里必有一场大的杀局,而目标,恐怕就是房卫与习泗了。”

    纪空手这才知道后生无的生意之所以如此顺利,竟然是五音先生在暗中襄助。

    “听起来像是一段哲人所说的话,更像是经验之谈。”纪空手忍不住笑了一笑,然后正色道,“但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对我说这些话,一定另有所指。”

    “你真的确定从夜郎到江淮再没有别的路线可走?”纪空手必须要问清这个问题,只有这样,他才能进行准确的推断。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要令你们失望了?”纪空手当然清楚以陈平与龙赓的实力,绝对不会轻易服人,就算自己与五音先生有着这么亲密的关系,假如没有真才实料,也难以让他们心服。

    纪空手笑了笑,道:“你将自己变成一个无赖,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因为我出道之前,是淮阴城里真正的街头混混,你这个假无赖遇上我这个真无赖,岂有不露馅的道理?”

    陈平皱了皱眉:“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破绽。”

    “的确如此。当时韩信派来信使时,我也生疑,毕竟从夜郎到江淮各郡,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都必须从项羽的地盘经过。一旦韩信争得铜铁的贸易权,势必与项羽、刘邦决裂,他又怎能将大批的铜铁运回江淮?”陈平难以理解韩信此举的真正动机,是以眉头紧皱。

    “你与灵竹公主对赌的时候,真的是凭着运气掷出的豹子?抑或使用了非常高明的手法?”

    “当然大有关系,当时在万金阁观看歌舞时,他曾冲着我笑了一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纪空手道,“他笑得有点谦恭,就像是家奴对主人的那种笑一般,于是我就在想,他所对的方向只有你我二人,既然他不是冲着我来,就只能是对着你笑。这个问题就像一加一这么简单,而当他出现在迎宾小筑的时候,无意识中总是带出几分敬畏,你们也许没有察觉,但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陈平的表情为之一松。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若非如此,我也用不着孤身一人来到夜郎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眉一跳,眼中尽是杀机。

    “韩信。”纪空手道,“他的内力心法与我同源同宗,应该也能做到束音成线。”

    陈平顿了一顿,又微微一笑,道:“更让我感到惊奇的,就是你纵然认出‘夜五’只是假冒之人,又怎能一口断定那就是我?我心中一直纳闷,还要请教纪公子。”

    面对纪空手无懈可击的推理,陈平这才知晓自己破绽多多,然而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悬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事实上他师从五音先生门下学棋,于棋道已有很高的造诣,只是人在夜郎小国,又一向深居简出,是以无名,但是他对天下棋手非常关注,假如连他都对卞白不甚了解,那么此人的来历的确神秘。

    也许,正如龙赓所说,他真的需要一次超越——超越自我!

    纪空手“哦”了一声,满脸惊奇地道:“倒要请教。”

    “不错!”龙赓不动声色地道,“你的刀法中尚有破绽,刚才在铜寺,若是我全力出击,只怕你已遭重创。”

    三人走出密室,陈平带着陈左赶去布置监听事宜,铁塔上转瞬间便只剩下纪空手与龙赓相对而立,两人眼芒一触,同时笑了。

    陈平微感诧异:“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认为我的剑法不错?”龙赓淡淡一笑。

    “不!”陈平肃然,道:“恰恰相反,经过今日的一试,不仅证明了先生识人的眼力不错,也证明了你的确有过人的本事,我与龙兄实在是佩服得紧。”

    “没有,这也算是我们四人的一件憾事吧。”龙赓道,“当时我们都问过先生,先生言道,‘兵者,诡道也。’学兵之人,讲究时运,纵然学有所成,假如时势不对,也不过是穷苦一生,难以一展所长,是以大家不见也罢,免得让他徒增伤感。”

    “半月前,后生无来到夜郎时,我就得到了先生的一封手书,要我全力帮他搞定铜铁生意。并且知道了你们在登龙图宝藏的取用上出现了麻烦,否则我也不知道后生无是你们的人,更不会在这个非常时期向他低价出售铜铁了。”陈平的言语中略带哽咽,想到五音先生半月前尚在人世,却不料说死就死,可见世事难料。

    他刚要起身,纪空手叮嘱道:“至于我的身份,除了我们几人知道之外,切记不可走漏任何消息。”

    “先生一生博学,六艺傍身,到了归隐江湖之后,才深感艺多分心,难以达到技艺之极致,是以才收下我们这几个弟子,专攻他六艺中的一门技艺。”龙赓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学艺的日子,深有感触地道,“当时我们五人之中丁衡带艺投师,年龄最长,与轩辕子居于闹市,而我与陈平各攻剑、棋,居于山巅茅舍,苦学十载,才各有所成,直到离开师门之后,这才相聚一处。”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陈平与龙赓心中欢喜,暗道:“此子连这等底细都向我们和盘托出,显然没有把我们当作外人。”不由更对纪空手敬服三分。

    他相信龙赓所言绝不是危言耸听,自从在咸阳与赵高一战之后,他就开始对自己的武功有所怀疑。每当他与高手相搏之际,便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始终脱离不了某种东西的禁锢。

    “你在笑什么?”纪空手在笑的同时,问道。

    龙赓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即使卞白在棋技上有所不济,韩信也会于暗中留有一手,根本不让任何人赢得这场棋局?”

    “我想起了一个人,觉得有趣,就笑了。”龙赓双手抱怀,斜靠在塔墙上,潇洒中带着一份悠然。

    纪空手站了起来,缓缓踱行几步,突然停下道:“也许韩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这批铜铁,而是不想让刘邦、项羽得到。此时天下渐成三足鼎立之势,兵器奇缺,严重影响到军力的扩充与装备的改进,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任何一方得到这批铜铁,都会打破目前均衡的局势,所以韩信既无地利得到它,当然也不想让别人轻易得之。”

    陈平一愕,道:“这里已是我的地盘,何必再有顾忌?”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只要你对症下药,就可以做到一些在别人眼里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纪空手道,“这碗与骰子虽然可以隔绝内力的渗透,防止一些内家高手以气驭骰,却隔不断声波的传送。当我掷出骰子的刹那,便已束音成线,控制了骰子滚动的力道与方向,所以随手就可以掷出三个六来。”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是因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身为武者,招式中若有破绽,就意味着死亡,他当然不希望纪空手死,更不愿看到红颜从此伤心。

    “这么说来,你们都没有见过那个学兵之人?”纪空手心中一动,问道。

    陈平与龙赓相视一眼,再看纪空手时,眼中已多了一丝敬佩。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却没有料到纪空手才到夜郎,就看到了问题的实质,可见其思路缜密,目光敏锐。

    “谁?”纪空手忍不住问道。

    “小公主。”龙赓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温馨,沉浸于回忆之中,“记得当年我离开师门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每天缠着我陪她玩耍,想不到几年过去,我没有见到她的人,却见到了她的夫君。”

    纪空手淡淡一笑,又接着道:“不过你放心,天下能束音成线,驾驭此法之人,不会超过两个,因为这种内力心法十分独特,别人就是知道这种方法,也休想将之付诸实现。”

    “总有一天,你们师兄妹会再见的。”纪空手宽慰他道。其实在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想抛开这些恩怨,与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呢?

    陈平道:“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密切监视卞白的动向。”

    龙赓道:“今日的歌舞会上,我对这三方的实力都作了估量,应该没有太大的悬殊。假如事态真的如公子所料,那么在金银寨里,肯定还有一支韩信暗藏的力量。为了确保我们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我们唯有先下手为强!”

    纪空手喃喃道:“五音门下,的确不凡。”不经意间,他又想起了已经去世的丁衡与轩辕子来,顿感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

    “我可以确定!”陈平点头道,“夜郎至中原的路径只有两条,一条是夜郎北道,一条是夜郎西道。夜郎西道乃是通往巴蜀的道路,韩信即使得到了夜郎国的铜铁,也无法运回江淮。”

    “房卫的棋,寓攻于守,是以布局严谨;习泗的棋,精于算计,尤其于官子功夫最为老到。这两人都是名扬天下的棋道高手,成名已久,棋技深厚,的确是难得的对手。但是在我的眼中,这两人尚不足为惧。倒是这卞白虽然号称江淮棋侠,我却从未听人说过,棋技如何,尚是未知,有点让人头痛。”陈平一说到棋,整个人便变得非常冷静,俨然一派大师风范。

    龙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望天,半晌才道:“其实任何一种形式的超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每一次的超越,都意味着你要舍弃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里,包括你的思维模式、固有观念,以及一些曾经被你认为是经典的东西。要将这些东西推翻、舍弃,谈何容易?但你却必须面对!毛毛虫只有经过几次痛苦的蜕变之后,才能化为美丽的蝴蝶。”

    此刻夜色已浓。

    “岂止不错,当可排名天下前十之列。单以剑术而论,你在剑道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先生。”纪空手一脸肃然,毫不夸大,显然对龙赓刚才所施剑法极为推崇。

    纪空手心头一震,缓缓抬起头来,与龙赓的眼芒相对。

    纪空手沉吟半晌,与陈平相视一眼,道:“在你的计划中,七日之后的棋赛无疑是关键,这三大棋王的棋技如何,你是否了解?”

    顿了顿,龙赓又接着道:“当日先生临行之前曾经言道,‘你们四人今日能够离开师门,是因为为师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授给你们了。你们若真的想在各自的领域中有所成就,就要韬光隐晦,超越为师。只有这样,你们才配得上我五音门下这四个字。’此话虽然是在数年之前说来,但我觉得犹在昨天,不能忘却,令我这几年来不敢有半点松懈,方有今日这些许成就。”

    他没有理由不相信龙赓,因为刚才在铜寺的短暂交锋中,他的的确确在一刹那间感到过恐惧。

    虽然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但彼此间就像是多年相识的朋友,没有丝毫的隔阂,更不陌生。五音先生的死将他们这几个天南地北的人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议着复仇大计。

    陈平与龙赓一脸疑惑,却又不好再问下去。

    “我们总算等到了你。”在铁塔最顶端的密室里,陈平望着纪空手手中的信物,真诚地道。

    “任何事情的成与败,关键在于细节,只有在细微之处你才容易看到破绽。是以一件事情要想成功,一个计划要想得以实现,在掌握大局的同时,千万不要忽略了细节。”纪空手道,“我之所以能判断出你的真实身份,错不在你,而在于他。”

    纪空手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仅要密切注意通吃馆内的一切动静,还必须要注视馆外的一切事态,从中找到这股力量的藏身之地。如果我所料不差,在卞白与这股力量之间,必定会有联系,只要我们盯紧卞白,就不难找到他们。”

    “我们一直对你有所关注,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肯定会从后生无夜郎之行的遭遇中看出点什么来,所以就派出了大量的眼线,布于夜郎北道,准备试一试你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奇。”陈平与龙赓相视一眼,然后才道。

    纪空手听出龙赓的话里带出一份怜爱之情,可想而知,在龙赓的记忆中,他是多么地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师妹。当他看到纪空手时,打心眼里替这个小师妹感到高兴,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纪空手无疑都是男人中的极品。

    “如此说来,你们已经算定我一定会来夜郎?”纪空手微感诧异,因为这只是他临时作出的决定。

    因为他心里明白,无论是纪空手,还是韩信,他们的抱负远大,所看重的不是钱财,而是天下。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微笑,但他的眼里,却已多了一份迷茫。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其实你应该猜得出来,我之所以见好就收,就是担心别人识破我的手法。”

    “我笑,是为先生而笑。在他的门下,出了一名你这样的剑客,的确是一件让他非常欣慰的事情。”纪空手答道。

    “先生门下,若是不能在各自的领域里超越先生,岂不是要愧对先生吗?”龙赓说这句话的时候全无吹嘘之意,更像是说一个事实。

    清风徐来,纪空手卓立于铁塔之上,在他的身后,是灯火阑珊的亭台楼阁。

    纪空手看了陈平一眼,道:“你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果然,纪空手皱眉道:“如果是这样,问题就有些棘手了。韩信远在淮阴,派人参加棋赛以争夺这铜铁的贸易权,这本身就有悖常理。”

    “其二,当你进入万金阁时,似乎对每一个地方都十分熟悉,根本不像你所说的从未到过万金阁。如此一来,我虽然不能断定你是陈平,却已经知道你与陈家必有瓜葛。”纪空手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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