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亡命剑道（1）
刘邦一惊之下，已恢复了常态，眼见韩信挺身而出，稳定军心，不由露出欣赏之意：“难得你能临危不乱，确有大将风范。”
刘邦心头一震，忖道：“这吹笛翁何时进入城中，可见百密终有一疏。”当下点头道，“韩信，你随本公一同前往。”
他没有想到出身市井的韩信竟然也懂得指挥部署，虽是初次带兵，却已经显露出他在这一方面过人的天赋，这让刘邦喜出望外。
“这是什么声音？竟如此古怪！”刘邦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地出言相问。
“这么说来，这是吹笛翁搞的鬼，大难临头，不知这是他为纪空手奏的哀乐，还是为自己遇人不淑而叹息，哈哈哈哈……”刘邦不由大笑起来。
这本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年代，如果韩信不是明白了这一点，他就绝对不会在纪空手的背上插上一剑。
“这烟火实在古怪，若是无心失火，这烟的颜色何以会这般黑？”刘邦鼻息一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怪了，这烟中怎么会有一股香油味？”
“天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老鼠？！”一个充满恐惧的声音陡然尖叫起来，顿时引起众人上窜下跳，一片惊呼。
“呀……”许多军士躲闪不及，身上的衣衫顿时着火，场面混乱不堪。
“呀……呀……”惨呼声此起彼伏，十数人在这一刻中纷纷倒地。在这段空间里，不仅有火，有烟，更有让人心悸的血腥。
“多谢沛公提拔。”韩信心中未置可否，但脸上却装作感激不尽之状，伏地而道。
“呼……”就在这时，从火海中突然蹿出一条火龙，直奔人群而来。
韩信怔了一怔，道：“沛公既然有心以箭将之射落，何不早早动手？”
“属下认为，沛公既然有心让纪空手来牵制虞姬，如果杀了纪空手，只怕对虞姬不好交代。这样一来，反而会误了沛公的大事。”韩信沉吟片刻，硬着头皮道。
这乐音并不限于音律，也无美感，倒似动物之间交流的唧唧之语，在这一刻间从空中传来，让人心里顿生寒意。
韩信不敢有半点托词，只得应允，随即一声令下，迅速集结一标人马，随刘邦赶往东城。
他当即下令调集人手紧急扑救火势，同时与宁戈会合，宁戈禀道：“属下是因为这里先起烟火，心中好奇，才率人急忙赶来，谁知刚一进入这油坊之中，便看到满地倒满香油，一直连到了后院的小楼，属下极是纳闷，正要靠近，忽然不知自何处扔下一支火把，引发这场大火。”
刘邦的眼眸中射出一股杀机，道：“纪空手既然敢与本公作对，本公当然要他死得难看，现在这点高度，还不足以让他活活摔死！”
刘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虽然与纪空手颇有交情，但自大王庄一役后，本公已经完全信任于你，所以你凡事不用太多顾虑，竭力效命，本公相信你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叫起来：“快看，那是什么？”
刘邦微微一笑，似乎并没将之放在心上，抬头看了看空中悬浮的皮球以及皮球下悬挂的大竹篮，道：“你的意思是指吹笛翁想借笛音来指挥老鼠与我们作对？”
刘邦眼芒一寒，左手抬起，缓缓地升在空中……
“是否确认此人身份？”刘邦追问一句。
刘邦匆忙赶将过去，顺着那人所指方向抬眼望去，只见小楼的天空中升起一个庞大古怪的物事，正一点一点地悬浮而上，任是刘邦有多么广博的阅历，也认不出这竟是五音先生精心设计的飞行器。
“属下最初也是有此疑惑，所以一面命人救火，一面叫来乡邻问话，始知在这浓烟燃起之前，有人确实看到了虞左的出入。”宁戈道。
刘邦一听，心中不喜反惊，喃喃而道：“如果这人真是纪空手所扮的虞左，他又想干什么？”他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纪空手竟然是欲自空中逃走。
韩信“哦”了一声，似有几分失落的感觉，虽然刘邦并未对他现出任何杀机，但是他相信纪空手的见解并没有错。刘邦之所以迟迟不对自己动手，无非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乐白，你率一部人马守住虞府，其余的人跟随本公，火速向西门靠拢。”他不慌不忙地下达着行动指令，神情中带着果断坚定的作风，不让人质疑他判断的正确性。
“属下虽未亲见，但职责所在，不敢不禀。”韩信微惊，赶忙答道。
刘邦见他吞吐不定，忙道：“只是什么？”
“纪空手狡计多端，所思所想，都非常人可以揣度，属下虽然与他有过长时间的交往，但是依然难作决断。”韩信肃然道，其实在他的心中，并非没谱，但是从自己的利益考虑，他倒情愿让纪空手平安离去，免得兔死狗烹，自己变成刘邦眼中的下一个目标。
韩信点头道：“沛公所言极是精辟，既然如此，我们只有静观其变。”
“小心！”刘邦与韩信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呼道，可是声音的速度似乎并不比这条火龙的速度快多少，等到军士们有所警觉时，这条火龙在空中炸裂开来，向四方席卷。
他久经沙场，见识过的场面不可谓不广，再恐怖的画面也领教过了，按理来说这世上已没有太多的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恐慌，但是乍眼看到千百只长相凶恶、龇牙咧嘴的老鼠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飞窜而来，他的心里咚咚直响，还是感到了一丝害怕。
五百军士都是经过有素训练的精锐，虽然脚下仍有老鼠飞窜，但心理的恐惧毕竟比不过对刘邦的畏服。所谓军令如山，一声令下，五百张弓同时拉响，箭镞寒芒闪闪，指向半空。
知音亭既然参与了纪空手此次出逃的行动计划，那么他们行动的去向当然是直指巴蜀，即使自己的判断有误，但只要截断了对方回归之路，自己仍然有几分胜算，这便是刘邦赶往西门的原因。
“你能这样想，可见你颇有远见，不看重眼前之得失，而权衡整个大局之利弊，实乃大将之才也。不过这纪空手始终是本公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难以让人心中踏实，至于虞姬那里，本公已有了应对之策。”刘邦笑了一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就在这时，刘邦的脸色陡然一变，这倒不是因为韩信的话，而是他确实听到了有一种怪异的声音传入耳际。
他透过浓浓的黑烟，眼见那庞大的气球已经升到了离地十数丈的高空，当下再不迟疑，挥手道：“弓箭手准备，目标就是空中的皮球！”
“属下只是尽本分而已，怎当得起沛公赞誉？”韩信微微一笑，他的心里早已看出，对付刘邦这等枭雄，唯有让他看中自己，相信自己的实力，才可确保性命无忧，否则只要自己失去了可供他利用的价值，那么自己的生命就算走到尽头了。
刘邦大吃一惊，急急回头，只见满街之上竟然有数以千计的老鼠满地飞窜，直奔这边而来。老鼠行动极速，带着吱吱尖叫，其情其状端的恐怖，不要说那些军士，便是刘邦自己也有毛骨悚然之感。
一时之间，竟然出现了四个纪空手，刘邦心里一沉，他虽然不知这其中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哪三个是假的，但他却知道，纪空手此次出逃，是一个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
刘邦看在眼中，微微赞许，心道：“此子带兵只有数日，却已有这般成效，假以时日，只怕必是少有的良将。”
“这是老鼠的声音，吹笛翁在这个时候吹起这种曲调，只怕是别有用意。”韩信一脸肃然。
“大家不要慌，老鼠惧火，谅它们也凶不到哪里去，大家还是镇定下来，对付里面的敌人要紧！”韩信挡到刘邦面前，大声疾呼，脸上毫无惧色。自小他就流落市井，常年与鼠蚁臭虫为伍，已是见惯不怪，是以看到这种场面，远比刘邦镇定得多。
“这里的情况如何？”刘邦一到西门，只见军士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出入城门的一切盘查，不觉有些诧异。
刘邦脸上一沉，道：“如此说来，你并未亲见？”
刘邦沉吟片刻，道：“依你之见，你看纪空手若要出逃，最有可能会从哪一门出城？”他并无怪责韩信之意，反而向他征询。
他作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决定派人在晓关阻截，这样一来，就算纪空手能够逃出霸上，依然面临前有伏击，后有追兵的险境，所谓打蛇打七寸，这也算是纪空手的要害之地。
韩信迎上前来，跪伏行礼道：“适才确有形迹可疑之人在西门出现，待属下追上去时，已经不见。后来听人说道，那人长相模样与纪空手确无二致，是以才派信使向沛公禀报。”
韩信眼中一亮，道：“这定是人为纵火，依属下之见，宁将军的消息并非有误，纪空手一定人在其中！”他顿了顿，“只是……”
“宁将军道，此人与知音亭的吹笛翁同时出现，十有八九是纪空手的真身，但是具体如何，有待确认。”那信使答道。
驻守西门的将军乃是韩信，他听说刘邦人到，赶紧率部相迎。
他回头下令：“命令五百弓箭手待箭准备，没有本公的号令，任何人不可妄动！”
“回沛公，这好像是笛子发出的声音，只是古怪异常，让人不能确定。”韩信聆听片刻，犹豫地道。
一阵奇异的乐音突然响起，初时不觉，过了片刻工夫，刘邦与韩信对视相望，无不侧耳。
而韩信已经拔剑，身形也如一阵狂飙般起动，以最快的速度攻向了吹笛翁的背部。
火星飞泻，碎裂的木片如火红的飞瀑冲向人群……
刘邦却摇了摇头：“他若想从地下逃走，实无可能，本公已派人在城墙之下设了无数听筒，深入地下数丈，只要有人挖洞，绝无不能发现的道理。依本公来看，只怕纪空手是另有图谋。”
刘邦静心听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如你所说，这声音十分耳熟。”
对刘邦来说，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得一武功高强者易，得一良臣勇将却难。看韩信带兵，虽然循规蹈矩，却别有新意，不落俗套，让人耳目一新，刘邦心中怦然一动：“此子才堪大用，虽说有些野心，但只要驾驭得当，无疑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没有人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就连刘邦与韩信也不例外，来人显然算到了这一点，所以用非常突然的袭击，最无情的手段展开了实力极为悬殊的杀戮。
但韩信却没有笑，而是皱着眉头，脸色惊变：“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沛公请听，这笛声像不像一种动物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为何这般吞吞吐吐？”刘邦奇怪道。
刘邦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忽然又接信使来报：“宁将军火速禀告，他已在东城发现了纪空手的行踪！”
马蹄嘚嘚，扬起漫天尘埃，数百骑士如一阵风般从大街驰过，不过半晌功夫，当先领路的那信使回头叫道：“就在前面了。”
可是等他的人快到西门之时，又接信使来报：“东门城内突然失火，黑烟滚滚，宁将军已经亲率一队人马，前往察看！”
“是吹笛翁！”刘邦一瞥之间，终于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不过刘邦毕竟是刘邦，眨眼之间，他似乎想到了这古怪物事的用途，更想出了非常有效的应对之策，冷冷一笑：“原来如此，那就别怪本公无情了。”
他的思维在瞬息之间高速运转，权衡着自己每一个行动的利弊，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了决断。
韩信闻言，心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刚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更让刘邦与韩信吃惊的是，在这火龙之后，还有一把剑，带着一股必杀之气的剑！
“也就是说，这火是在你们赶到之后才烧起来的？”刘邦有些诧异地道，“可是你不是说先看到这里的浓烟才赶来的吗？莫非这又是纪空手的调虎离山之计？”
刘邦抬头看时，果然见得一股浓烟弥漫了前方大半条街，烟色浑浊，睁眼见不到十步之远，只看见有百十人端盆提桶，进进出出，正在灭火。
“若是这般，属下反而有些猜不透纪空手的心思了。他此刻与常人无异，身处火海，凶险至极，岂非与自杀等同？而这纪空手也不是自杀之人，莫非他另有深意？放火只是他的障眼法，真正的用意是想从地下逃遁而去？”韩信想到那一日在得胜茶楼的交战，明明看到纪空手携领一帮高手出面，可到了最后，却只有纪空手一人力拼酣战，而其他的人就像消失在空气中，凭空不见了，这说明对方在逃遁术上确有独到之处。
刘邦哪里懂得他的心思，皱皱眉道：“如果连你也这么说，那么此人的行踪的确让人不能妄加揣测。不过按此人一贯作风来看，只怕他此刻还在城中，而这些人化装成他的模样，混淆视听，无非是疑兵之计。”
刘邦与韩信潜意识地向后退了数步，当他们发现来敌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攻向那些手持长弓的军士时，已经慢了半拍。
当下兵分两路，刘邦率领一干人马直奔西门，虽然他没有把握能够肯定出现在西门的人就是纪空手，但从西门而去，便是通往巴蜀的驿道。
这声音由小及大，初时不觉，只是感到耳中酥|痒，似有千百只虫蚁从四面八方爬行而来，瞬息之间，其声渐大，恰如在十里之外闻听惊涛拍岸，一浪紧接一浪，有共鸣之音，给人以无穷震撼。到后来，这千百道声音虽细却清晰，汇聚一处，其声之尖锐，使人产生莫大的惊惧与恐慌。
韩信道：“吹笛翁肯定是这般想法，试想一下，一只老鼠不足让人生畏，但若有百只、千只，只怕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
刘邦怔了一怔，依然前行，道：“此乃敌人声东击西之计，这反而说明了纪空手人在西门的可能性最大，传令下去，调问天楼战士火速赶往晓关，那里是敌人入川的必经之路，务必不能让敌人突破而去。”
刘邦点点头，道：“你能居功而不傲，殊为难得。”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想起了卫三公子那一天对自己的叮嘱，虽然他一向很佩服自己的父亲，但是人老了，顾虑自然就多，这韩信虽说也是造神行动的参与者，但比起纪空手来似乎要容易驾驭。自己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大可不必因此而放着这样一个人才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