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素问湖
少实环望四周，他们身处一个大湖中，湖清、静碧、水软、波徐。
“面师傅，我们这是在哪？”
“素问湖”
“素问湖？落英谷后庭禁地素问湖！”
陆少实惊地下巴都要掉了，他看过那张地图，记得一些地标。别的不知道，但素问湖绝对是落英谷中心之隐蔽之存在。
面条鬼平静点头，倒显得少实大惊小怪。
“咱们到这儿来干什么，这可是人家的禁地？”
“正是因为禁地，才没有人打扰”
“水静则明烛须眉，平生准，大匠取法焉”
面条鬼旋身站起，那脚下的棍在盘下划了个锥，整个人竟自稳当地停在杖上。
“水为静，动止形。”面条鬼捻须而乐，盘腿坐在棍上，开始给陆少实讲解要义。陆少实惊讶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单知道面师傅是隐藏的当世高手。没想到此刻才见得那么高——此刻他站在水面上，闲然自若。通常一个人要想站在水面，需要聚精会神，鼓动念力。脚底向外鼓动小周天中的气，通过反射将自己稳固在水面。人的功夫越高深，气场越强，便可以站在更大的“气囊”上。当年见过扎老和柯老的比武，那二位九叶高手站在水面上，尚且需时常鼓动念力，脚底有微微波纹。而此刻，面条鬼站在水面上，脚底轻松稳步如常，甚至没有一丝波纹，就像在镜面上一样。
那只有一个解释，说明他的气已经充斥了整个湖面。
“老师？”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他掌心运出一滴水，虚步飘摇，翻掌推出，水面飘零，一墙呈上。
老师一扬手，飘忽，像抓住那水珠一般
而后
“潼”
凝臂通锤，一股水脉凝劲而上。
少实看的心惊。
“这是道家真法中极为重要的一门”，面条鬼收势，眼中看着远处瀑布，“你要学会如何凝聚周天场”
少实点点头
“大师傅，此诀，可有心语？”
面条鬼笑着摇摇头
“自然是有灵性的，不要执念于心语。将你的心，融入到自然的灵性之中，便是最好的心语”
少实又点点头，他抬起手，面对着脚下的静湖，发念
湖面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你眼前的是什么”面条鬼突然问
“什么”
“你眼前是什么”
少实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不过他还是尽量回答
“水”他不确定地看了一眼面条鬼，“平静的湖面”
“你看到的，应该是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这个我刚才已经点给过你了”
面条鬼看着他，又向前踏了一步，右掌画圆，水面上也形成了一个圆“静水流深，它只是不想在常人面前兴起波澜，但你看见它内心另一面，共鸣之，才能引动它潜藏的力量”
说罢掌向上一提，水面突然变了颜色，万般细流，以圆为中心，四面惊座汇涌而聚。像狂风暴雨造成的漩涡，水面下的天地都绕着那个圈涌动。少实趔趄，竟差点没站稳，他以为自己要被吸入这漩涡之中，可脚下的水却平稳如故，像踩在冰盖上，而冰下泉流冰涩蛮。
面条鬼又平静地看了一眼少实，像是做回应一般
“你要能听到她潜藏在底下的不甘，她的呐喊，她荟萃的精灵，为之应起。她方能为你响应”
“记住，你看到的，不只是水”
陆少实看着他，回答道
“是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的存在”
面条鬼点头，他手掌落回，圆镜消，飘落雪，四水水周散。
“你来”
“我？”
“正是”
“可是师傅，我还没掌握此法的心诀”
“有天地为心，何须心诀”
陆少实抬眼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位处若不惊的老人
此心光明，般若自在。这便是自己，只曾听闻，想都不敢想的七段境界吗？
面条鬼好像读懂了他在想什么，却只淡淡地说
“开始吧”
少实点点头，他伸出手掌，像刚才面条鬼一样，运劲，运场，试图起兴意。
水面波平，没有一点反应。
“不要用力，甚至不要用场，要像，，就像以你之念，劝说共鸣水之念，让她自己激发，而你的力与场只是顺势辅助她，在旁边默默地支持她。你的势，不是在于催动她跃起，而是在于，在她念动之下，以你之势，消除她跃起的势阻，并助她跃起之势。”
他说完，劲挥一拉。远处一片连波耀起。一千顷，都镜净，击水三千里。
少实看远方，心受震撼，他不知道自己听明白没有，但他听的很感动。好像面条鬼说的，和他心底里一块东西不谋而合，一个曾经拥有但又溜走的东西再次被找见。
他拿出了怀里的笔，看着眼前的静水。
“啵”一个小水滴弹出，又落回，形成了一片涟漪。
“可以了”面条鬼一摆袖，背在身后，面露喜色。
他们退出湖面，走到岸边休息
“少实啊”
“面师傅？”
“你可知，刚才的诀，还欠点什么？”
二人走在路上，面条鬼摇头晃脑地问他
“弟子的功夫还不够，势不够深”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最根本的”
“不是最根本的？”
面条鬼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能激起那一滴水滴呢”
少实看着他，他心中有答案，但未说。
面条鬼仍笑着，他看着前方，只不过此时，那个笑，变成了礼含笑。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说明你的心，也到过那里。但是你没有激起我那么高的水花，是因为，你的场，还不够强”
“你在思考，你的思想走了很可观的一段路，通过了很多曲径，也见到了凡人没见到的那种妙境。但你现实的场不够深。人不能只是空想，虽然顿悟很重要，但积累的场也很重要——因为一点点的积累，才展现了你数十年如一日的真心——这样自然才会真正相信你，将那份力量给予你。想要去感召外物之灵，这二者缺一不可。”
“弟子明白了，可我，，，”
“我知道”
陆少实刚要解释自己肩颈处循环周天的死穴，就被面条鬼打断。陆少实看向他，只见他神色平和，悠闲地往前走，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少实不言，继续跟着面条鬼。
一师一徒，一老一少，缓行在夕阳古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