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碑林
这一天下课后,他又来到凌烟阁。将那碑林一个个用净布擦拭干净,点上香檀。
“你来了”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少实回过头,向那个烟雾老者行礼
“不必客气,坐吧”
他说着,走过前方的烛台,烛火摇曳。
“今天学了什么?”
“老生常谈,还是那些文章课”
“你在这里很久了,我看出了你的诚心,今天就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可知道你原本进的是什么地方?”
“额,一个藏书楼,一个祖师祠堂?”陆少实不确定地问
“不,你进的是一个藏书楼,但它实际上是一个镜像物,它的源地,是长安深处的一个塔阁——凌烟阁”
陆少实张大嘴,欲言又止
他们来到一个大厅,好奇怪,说是他是角落,又感觉它在整个建筑的最中心的位置——因为从东南门进来足足用了一刻钟。穿过长长的通道,两边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的壁画,而是在黑暗中,一片广袤无言的石碑。
更多的石碑,无言,静立。
“师傅,这些是?”
“这片土地上存在着或者存在过的那些隐秘而伟大的人”
陆少实张大嘴,老人没有回头看见其表情,继续说
“那些不被广泛世人记住,但我们一定会记住的人”
石碑林立两侧,走在这里,一种历史般的厚重气息传来。他仿佛看到一个个巨人,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而他又走在这个巨人的核心之中,听得到它的脉动——一种亘古的绵薄。他的心跳在此时此刻与这个巨人共弦。
真奇怪,他想到了自己的书院。在那上面他时常感到孤独,那些学生与老师们的轻薄与自私让他的灵魂时刻感到肤浅。感到这所学校也不过如此。不过他时常走在那草场和宽广的马路上,看到那些巨石和雕像,整个广阔的校园,他能想象到这个巨人。直到此刻,大师傅领他来的地方,他又感到和这所学校的呼吸共到了一起。这些历史上的伟大的灵魂,这些承天景命的人。
“你之前见过吗”
他看到其中一些人的画像,眼中突然闪出不一般的光亮。大师傅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好奇地问
少实点点头,又突然摇摇头。大师傅看到她的异样,
“没有见过,但有幸在石碑拜读过几位大师的著作文章”
大师傅稍微愣了一下,眼中流过一丝疑惑,但没说什么又继续走了
走着走着,他突然转过身来,少实吓了一跳
“你和我说过,你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术式,对那些工艺没有兴趣?”他问少实
陆少实被他急急地停步停住,他抬头望着大师傅
后者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
“你可知,这些工艺是什么?”
少实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这些工艺,是实践的历史,它们所创造出的对象化的世界,是一本打开来的关于人本质力量的书”【1】
这句话在陆少实心中引起了极大地波澜
烟雾老者继续往前走,少实连忙跟上。
他走路越来越快,很快少实便需要大踏步地走,才能跟上他。烟雾老人升起一只手臂,划过两侧的工器摆件。
“你和我说科举泯灭你的创造力,我也觉得,每天都是学知识,不停地学,但它至少让你获得了广泛地知识,你和我说学那么多不一定有用,我同意,可当我问你你想干什么的时候,你又答不上来”
他看了陆少实一眼,后者觉得这一眼充满洞察的敏锐,直接击穿审视他的心灵。
“能不能没有这个考试,不能,因为它绝对公平,他是无数人通过努力可以从下层建筑改变命运到上面的途径。保持你思维的活力,让那根弦不要断,不让其泯灭,是你自己的责任。科举就是一个蛋,你从里面敲开,你就是只鹰,相反,如果你被从外面剥开,那你就是一颗孬蛋”
陆少实坐在台边的台阶上,手捂着头埋在膝盖里。
那个白袍老人悬在他对面,在那个空中的椅子上坐着。
“你想练就真诀,却不愿读艰深晦涩之书。你想做沙场之器,却只做空中念想。这些都是空中楼阁,没有深厚的无极功夫,凭你念几句心语,根本无济于事。”
“功夫在看不见的地方,孩子,不要只着眼那看得见的地方,要练那看不见的地方。”
陆少实受持受教,在参观完地心博览馆后,饱含深情地离开。
阴影,灰暗的石桌。烛火微摇。
等陆少实走后,阴影里,迈出了一个灰袍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径直来到凌烟老人面前,和他站在一起。凌烟老人也不吃惊,就和他那么并排站着。仿佛两人,早已相识多年。
“你真的要点醒他吗”灰袍人突然开口道,望着离去的少年的背影。
“那不然呢”
“万一他,变成了那样的人,你能控制的住吗”
凌烟老人看着渐行渐远的陆少实
“此人虽口口声称瞧不上那些名校大生天之骄子,觉得他们娇气柔软,而失血性旷阔。但殊不知,他本人也是出生名校中”凌烟老人笑笑,“他有那种特殊的精神,那种骨子里透露的,不同于乡野凡夫,而名校学子特有的精神”
“什么”灰袍人问道
“以天下为己任的魄力”
凌烟老人回答道。
灰袍人看起来收到震撼,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你看来,他的这些愿望。包括那空天器之想,长安之想,可能源心,和这份以天下为己任的原心有很大关系吧”
凌烟老人听后点点头,表示缄默地赞许。
“师兄,每次听你说这些,我都感觉心里为之一振。每当听你说这些话,我都有一种非常浪漫的感觉。仿佛少年时心中的美好,意气风发”
“可是你知道,,我已经不相信这些了”
凌烟老人也怔了一下。
少年的背影已经不见了,两人继续望着门联,楼外风吹草轻。
“可是无论怎样,长安都无法再承受遇见一次那样人了”灰袍客突然说
凌烟老人看了看前方,眼中掠过一次波澜。
他长叹一声“如果真到那时,该做的,我会做的”
灰袍者转过身来,躬身谢礼
“如此,我替社稷,先拜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