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造反
军营正门吊着几具早已风干的无头尸体。大营正中的毛毡大帐,像一只在狂风中安然熟睡的巨兽。帐内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三四位百人长,周身皆是浮动着红到发黑的凶煞之气,一眼明的久经沙场的悍将模样。而大帐正前面刚好高出半步的台子上坐着一十五六的少年郎,少年郎拿着一个铜质耳杯正在喝酒,而一旁跪坐着一曼妙女子时不时拿起酒壶给少年斟酒,这女子便是之前的歌女。台下是名声在外的血屠-刑将军。
刑将军此时正半跪在台下,头颅低低垂下,汗水滴落在地上。像一犯错童子在等家主发落。
“刑将军可有话说?”少年淡淡出口道。
“小将无话可说,甘当受罚。”刑将军铿锵有力的答道。
“刑将军听起来有些不服啊。”
“没有,小将哪敢不服,上头说有罪我就有罪,无罪也有罪。”
“你本驻守的就是边境重镇,更是三路汇合的关隘之处,在你治下,民众竞相逃离,致使边关不稳,你还不认罪?”少年冷静的说道,眉头皱成一团。
“那是本地县令之错,与我何干?”
“县令?你军营大门上吊着的干尸的不就是三个月前赴任的刘安县令。”
刑将军听到此处,心中一个激灵,面色铁青。随即一声大笑,周身的杀气陡然沸腾,握紧躺在地上的长矛,狠厉的说道:“是,又如何,少爷,你们这些贵族子弟娇生惯养,我杀了你,在这戈壁滩里一埋,谁能知道?”
“看来,你是要反啊。诸位将领怎么想呢?”少年依旧冷静平淡地说着。
而一旁的曼妙女子全身微微颤抖,面色发白。
少年伸手握住少女抖动的嫩滑如玉的小手,女子的惧怕之情才稍微减轻。
少年看着周围彷徨的将领,心想要糟。眉头皱的更紧。这一幕刚好被刑将军捕捉到:“诸位跟我这些年,就算你说你是清白的,怕是也没人信吧。而且兔死狗烹,我一死你们觉得上头会放过你们!”
这几位百人长,短暂思索片刻后,面露凶光,手中武器齐齐指向了台上坐着的少年。
少年轻叹一声,正要起身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身体疲软,没有一丝力气。
一旁的少女胸前起伏,眼中含泪,后退半步,颤巍巍地说:“我父亲在他们手里对不住。”
少年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与你无关。”然后一口吻在歌女的红唇之上,歌女脸色一红,少年则是垂落地面,失去意识。
“哈哈,果然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人心鬼蜮没听戏文里的讲过吗。”
“刑将军,现在如何?”
&34;杀,一个不留!还有今日见过此三人的门防和巡卫,先堵口,再处死。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
“早知道如此,不如我死,何必害了恩公。刑将军可否放过我年老昏聩的老父,他一直处于昏迷,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说他吗?。”一位百人长军官扔过来一个圆圆的东西,这东西顺着惯性咕噜咕噜的滚动到女子面前,顿时女子面无血色,失声痛哭。
这圆东西便是老汉的头颅。脖颈断开处的血早已发黑凝固,证明死了有段时间了。
“世道无情,人如青蝇。”一个略带沧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大帐之中悄然响起。
“谁?”
声音从少年后面静置的长方形木箱中传来。
一把寒铁银枪、一只丈八大刀、一柄一米出头的长剑握在三位百人长的粗糙的铁手之中,像是露出锋利獠牙的野兽在木箱几米之外环伺。
刑将军手持黑铁长矛,静静伫立在军帐正中,点头向一旁的持弓百人长示意,随即持弓的百人长开始拉弓,弓身发出腾腾的声音,兽筋拧成的弓弦紧绷,三只铁制箭头搭上。
双指一松,嗖一声,三支箭矢齐射而出。
这箭矢,不同寻常,箭头不是三角尖,而是形似薄片单刃斧头,含铁纯度极高,箭杆也近一指粗细。此箭矢制造工艺极难,王上的精工巧匠半月也不过五枚,可破铁甲,洞穿骨头,必死无疑。
弹指一瞬间,已到歌女额头一厘处,歌女只觉得周身的鲜血一瞬间全被箭矢带来的杀意挤压到脚掌,整个人都瘫软如泥了。
在咫尺之间,一只铁手凭空出现,握住三支箭矢,随着咔嚓一声箭矢被捏断。
两米出头的壮硕男子站在了歌女前方,全是着盘龙云纹甲胄,带陨铁银色面罩,露出一对如同阳光般金色如火的眼眸。银白色的头发披到宽厚的肩膀上。
歌女大喘一口气,把被惊吓而散逸的三魂七魄悻悻聚回,这才醒过神来,侧头一看,那木箱顶盖早已被掀开,翻倒在一侧。
外为实木,呈土褐色,而盒子内竟是漆黑一片,无法察明其材质,只是知道一点,此物从未听闻。
邢将军看那滔天的凶煞之气不免心中惊慌,强压住心中惶惶,只是手中兵器握得更紧。
“杀少爷和那女子,他一人,我们五人可胜。”邢将军大喝道。
一声令下,环伺的獠牙便扑了过去,四五支箭矢接连发出。
银色铁甲男子一步向前,正面轰出一拳。
顿时,一阵飓风将帐篷及邢将军和四位百人斩皆被吹飞。
数十丈远,四五个人影重重摔下,尘土飞扬。
待尘土消散,邢将军铁甲有裂纹,蛇矛折断,手中只剩半截。
而剩余几位百人长,不是胳膊断了,便是腿断了,更有甚者头颅转了一百八十度,眼球爆出,一命呜呼。
银色铁甲下摆是厚重的兽皮袍子,在猛烈的北风中抖动,而男子像是这天地间的一顶海柱石,冷静的站立着,这无尽广袤的天地仿佛在向他臣服。
银色铁甲男子扫了一眼这几位叛将,左手摘下来铁面罩,没有表情的看着这几人的惨样,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王将军?”邢将军诧异且崇敬地说道。
“少安,多年未见,你如今真的很可怜啊。”王骑将军冷淡地说道。
邢将军一口鲜血吐出,哗啦啦的鲜血浇灌在地,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邢将军看着血泊中自己的倒影,这已然苍老的倒影,恍惚间变成了一个少年,那是曾经满腔热血的自己。曾经自己也想搭救天下,自己本是一贫苦书生,为了阿姐的安危和村子才入伍参军。
一步一步艰难走来,竟然到了难以直视自己的地步。
两行热泪流下。
轰的一声,一颗脑袋像水气球一般爆开,只剩下光秃秃的颈椎。
银色铁甲男甩了甩手上粘的还冒热气的鲜血。
慢吞吞地走到了木箱旁,躺下,盖上盖子。动静消失。
广阔的天地间只剩下哭嚎的风声,让人心冷。
少年这才睡眼惺忪地醒来,伸了伸懒腰,当着一众围观的士兵打了个大大哈欠。
而一旁的眼角发红的女子,此时又断断续续地呜咽起来,然后是长久的放声痛哭。
“现在只等嬴政试炼回来了。希望他获得的机缘,能让他在接下来的纷争中活到继位吧。”少年看了看大哭的少女,又看了看天空中快速流过的云团,陷入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