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老臣老骨
七天，不过是八十四个时辰。可就在这八十四个时辰之内，铁血帮的所有分坛或降或灭，堂堂江南四大帮派之一，如今竟只剩下了一个四面楚歌的总坛。
铁血帮总坛之内，人心亦显离乱，一如当年垓下之围的楚军。
从第八天开始，随着最后一个分坛投降的消息传来，铁血帮无日不出现逃逸与反叛。“铁血”之名此时更成了讽刺。
所幸总坛之内有什么不少多年跟随着汪穆的元老嫡系，因而每每能够成功镇压反叛者。可敌人还没打过来，就不断有人逃跑和自相残杀。任谁都知道情况绝不乐观。
心烦意乱的汪穆对铁血帮总管道：“福总管，这些年来我们收买笼络的高手呢？每年都花我们那么多钱，怎么关键时刻全都没影了？”
福总管脸上一红：“惭愧、惭愧，之前花钱收买的那些人平日里嘴巴说的响亮，没想到一听说对手是苍龙殿和同命会，大都不敢来了。剩下不多答应来的几个，也在来总坛汇合的路上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自己逃走了还是中途被人截杀。若非我付重金给蛐蛐公子公孙雅量一路为我保驾护航，吓退了沿途遇到的同命会和苍龙殿之人，我怕是也回不来。”
“哼，你找的都是一堆什么人！”
急归急、怒归怒，知道此时再多责骂也无用处，来回踱步、坐立不安的汪穆毫无对策，只得再对福总管道：“如今的局面，你可有什么好对策？”
福总管也是一筹莫展地摇了摇头。他是跟着前任帮主的元老，自也不愿意铁血帮就此毁于一旦。不过，现在对内众心纷乱，对外又无援军。似乎只有坐困愁城，等着敌人打过来这一途了。
不，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帮主，为了铁血帮最后一点基业着想，我看您还是、还是交出孟副帮主吧。以此向同命会请罪，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汪穆不可置信地回身看着他。
“福总管，你应该知道铁血帮一向不做出卖自己人的事情。何况孟辉煌于我们铁血帮有大功，此时把他交给同命会，怕是唯死一途。你叫我于心何忍呢？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我们呢？”
平时唯唯诺诺的福总管一改常态，继续谏言道：“如今的局势，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一人死好过众人死。何况都已经死到临头了，何必还在意别人的看法。若是铁血帮没了，我和帮主您又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老帮主呢？孰轻孰重，还望您三思啊。”
“此事不必再说了，你下去吧！”
“哎！”
从议事厅离开的福总管心中难平：汪穆果然不是个干大事的，只恨当年老帮主不听我言啊。不行，他要死是他的事情，我绝不能令小姐与老帮主的血脉断送在此！幸好蛐蛐公子尚在这里，只有重金委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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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公孙雅量毫无商量的余地。
福总管急了：“公孙公子，两万两酬谢你还嫌少？”
公孙雅量还以一个“那是当然”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以铁血帮现今的情况，覆灭只在旦夕之间。所谓斩草要除根。汪帮主的妻儿乃是必杀的目标。只要他们不死，追杀便是无休无止。我怕是永无完成委托之日。就算给我再多的钱，也是绝对的不划算。”
这些福总管当然也是知道的。他本想用两万两的巨资诱得公孙雅量先满口答应下来。但公孙雅量显然比他想得理智得多。
福总管只得做出让步：“那，那就帮我护送他们一段路一段时间好了。”
公孙雅量看着福总管，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还是道：“说吧，想要让我把他们送到哪里？”
见公孙雅量松了口，福总管忙道：“烦请公孙公子你保护他们到附近的江津渡口，我已经在那里安排了人、船送你们去火鹿岛。”
火鹿岛虽然偏僻，却也并非全然不能找到。更重要的是火鹿岛乃是孤岛。一旦被追杀者登岛，就无处可逃。
公孙雅量疑惑道：“火鹿岛？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福总管却道：“公孙公子，只要你送他们到了地方就算是完成委托，可以即刻离开。之后的事情老夫自有安排。你既不能保证他们母子的安危到底，也就无需再担忧之后的事情了。”
“也好。”公孙雅量点了点头，接着道，“情况特殊，就请福总管你先付清全款吧。不过你们的银票我现在可是不收的。”
福总管当然明白铁血帮开设钱庄的银票现在已成废纸，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其他银票。
“公孙公子，这是我们交易中收集的苍龙殿名下钱庄的银票。”
公孙雅量接过银票，忽然感慨道：“江南武林乱兆既现，也不知道将来的苍龙殿会不会变成今日的铁血帮。希望苍龙殿挺到我把银票全换成现钱才好。”
铁血帮覆灭在即，福总管自然无心探讨将来的苍龙殿，只是苦笑以对。
“这一次就拜托公孙公子了。”
“放心吧，我收你这么多钱，自然会帮你完成所托。不过，你不与他们母子同行嘛？价格既然不错，我倒是不介意再免费捎带一人。”
“不必了。福某一生都在铁血帮，像我这样庸碌无用之人蒙老帮主厚恩才提拔到了现在的位置。如今铁血帮有难，我又无儿无女了无牵挂，自当与铁血帮共存亡。”
见福总管说得淡然，公孙雅量倒是对面前的胖子多了几分敬意。
“人人危乱之际，没想到堂堂铁血帮真正铁血的反倒是福总管你这样的‘老骨头’。以前看福总管你总像是个市侩的商人。如今再看，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福总管叹气道：“可惜我这样的老骨头没有用了。不能再撑持铁血帮了。”
“大厦将倾，莫之能御。福总管无需自责。我观铁血帮总坛有正门、后门、侧门三处出口。福总管以为什么时候出发、从哪一路出发最为妥当呢？”
“同命会与苍龙殿必然会有所布置，我昏聩无能，不敢建议。但我相信公孙公子你的判断，一切全凭公子你做主。”
“好。”公孙雅量别过身去，只留一个冷峻的背影，“既然如此，福总管你最后的性命就借我一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