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乡村上空的飞机云”

    “大哥，我想到一个问题。”看着来来往往穿着同一种深蓝带黑白条的囚服，梳着统一平头的狱友，室友突然开口。

    “怎么了？”

    “你说咱们监狱有女人么？”

    “应该不会有。一般来说就跟男校和女校一样，男女分开的。不过再说了，这里的人都这么个磕碜样儿，谁分得清男的女的。”

    “那狱长还是个女的呢……”

    “我们见过的怪事还少吗？”

    “那好，当我没说。”

    星星，对于新时代的人来说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存在。他只在书上的插图里看到过，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过，从没亲眼见过。那浩瀚无垠，一望无际的星空，是什么样的？

    新时代的天空是极其单调的，也就白天丰富点，有蓝色的天、白色的云、有时能见到太阳，这就是全部了。太阳落山后，就更无聊了，天空就是橙的、深蓝的、黑的。五彩的霞光、神秘的星空，他是一次都没见过。月亮他见过，就那么一个白里透黑的点挂在那，很小一点，根本没杂志上写的那样迷人。那一天他偶然间抬头，看见一个白色光点在天空缓缓移动，一闪一闪的。

    那是什么，是流星吗？

    他定睛注视着，那个光点不紧不慢地平移着，白光、红光、白光……

    周围人都笑他，你个笨蛋，那是飞机。

    他很失落。他要找个地方，找到真正的星星。

    “好了，星光少年。”室友对着032打趣道，“你讲的这些和你进这个监狱有什么关系吗？”

    “别这样，听他讲完。”我劝住室友，再将目光转向032，“没关系，继续说。”

    春节，奇怪的日子。在他遥远的记忆中，春节有鞭炮、有烟花，他当时还用他稚嫩的小手战战兢兢地点过烟花。但现在都没了。家里一片死寂，电视上播着一点也不好看的节目，全家熬到零点，这就完了。看电视上过节热热闹闹，一大桌一大桌的菜、火红的衣服、甜甜的粥、大家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地游戏，那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对他来说，春节最现实的就是三三两两的亲戚给的红包，但有什么意义呢？里面的钞票都会跑到爸妈的钱包里的。

    那天爸妈突然告诉他要去老家。他觉得很麻烦，但不讨厌。至少那里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能看见成片他叫不出名字的庄稼，能看见水坑边白的灰的麻的鸭子和鹅摇头晃脑，还能看见……

    星空。没错，如果待得足够晚，当日光散去，没有城市灯光的干扰，兴许他就能看到。

    他去不了自己家的旧址了，毕竟早被埋在柏油路下了。他们走向一个外面装修得还可以的小宅子，里面的房间都是毛坯房，天花板墙壁地板都没装修过，就是摆了几件家具就当房子住了。

    他们问候了两位老太太，一位干干瘦瘦，皱爬满了她的整个身体，脸庞、脖颈、手背、手臂；另一位体态丰腴，脸上的肉抵消了相当一部分皱纹，整个身体颇有种弥勒佛般的福态。她们是爷爷的姐妹，尽管体貌天差地别，她们性格都是一样的亲切和蔼，这令他放心了不少。

    意料之中，她们留着一家人吃晚饭，当时来的人挺多姑姑姨姨啊，伯伯叔叔啊，还有好多他名字和称呼都想不起来的亲戚，都来的。庭院里摆了个五六桌。说是庭院，其实就是门外的水泥地罢了，连个颜色都不刷。瓜子壳、糖纸、骨头，就那么直接扔在地上。他有些犹豫，但两位姑奶奶告诉他，没关系的，她们腿脚还硬朗，这点东西还是能收拾的。

    天渐渐黑了，那是在城市里不曾见过的深黑色。他本以为日光散去后，他就能看见漫天的繁星，但是……为什么？天空中只有零零散散的星星，完全不是他从电视上看到的星空。

    一个光点在夜空中缓缓移动着，闪着白光，是流星吗？

    他定睛一看，白色、红色、白色……

    “又是飞机。”他失落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