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超越现实”
你们有一天怀疑过世界的真实性吗？
被拉走的那一天，他咆哮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他们造出来的……”
“030，虚无妄想症？”我有些意外。上次听到“虚无妄想症”这个名词还是我在上大学思政课摸鱼刷视频的时候，当时视频的标题是“世界上最罕见的10个精神疾病”。
“不不不，这不是妄想，这只是那些人下的妄论罢了……”他精神有些恍惚，瞳孔散开，不像是在对我们说话，倒像是自言自语。
“这是虚假的……我只是想告诉人们真相……他们疯了……所有人都疯了……唯一真实的……就是一切都是虚假的……”他双眼凝视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好啦好啦，我们请你来不是让你自说自话的，跟我们谈谈吧。就像……跟npc谈话一样。”尽管之前见过的精神病不少，但这样的……不能说是第一次见吧，但对我来说不算熟悉的。
“要说什么就说吧。”他依旧看着天花板，双手抄在胸前，整个人躺在椅背上。
“那就先从最重要的说起吧……”我尽可能不去理会他的冷淡，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你记得前天晚上你吃完饭后跟你说话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用问句回答问句的形式，但搜寻了我的记忆，真的一无所获。我和室友面面相觑。
“不记得……”我还没讲完，室友就打断了我：
“不对吧！正常人哪里会去记这些东西啊？”
“那我换个问题吧，你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母亲，几乎是每个人最熟悉的人吧，当然我也不例外，小时候我可是天天见到她，长大成人后虽然几乎不见面了，她的面庞仍然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她有……
“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个耳朵……吧？”
“大哥，是个人都长这样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癫狂地笑道，“你连你母亲的脸都不记得了，对吗？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证据啊！想听我的解释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心中的怒火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狂妄的神情。我想反驳，但内心深处的理性压制住了我。我仔细回忆起和母亲的一切，那遥远的记忆，但结果却让我十分沮丧，我知道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具体长什么样？眼睛是吊眼梢还是垂眼梢？鼻梁是高还是低？鼻翼是大还是小？嘴角是向上还是向下？脸型是鹅蛋脸还是瓜子脸？肤色是偏黑还是偏白？耳朵是什么形状的？想不起来……脑海里的画像也是一片模糊，像是被抹除了一般。我这才很不情愿地承认他是对的。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你说得对，这也不能证明世界是虚假的。”
他冷笑一声，“别急，还有呢。你能记住昨天发生的事吗？或者上周、上个月呢？”
我和室友对视一眼，都沉默了。确实，我们的记忆并不完美，很多细节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但某些事肯定是记得的，比如狱长找我们谈话……等等，她说了什么话来着？我俩摇了摇头，我们只记得她找我们俩谈了，结果是我们拿到了前狱长的笔记本……谈了多久？什么时候谈的？为什么找我们谈？这些一般人都知道的事情我们却一概不知。
“这就是证据！”他激动地说，“真相就是啊，虚构这一切的那家伙实在是太懒了！这些细节，比如人长什么样、时间线、地点布置，他懒得去一个个虚构了，这就是真相啊！”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曾经想告诉所有人，我们不过是一个没文化的懒人写的垃圾小说里的虚构角色罢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吗？他们说我是疯子，要把我……”说着说着，他慢慢向墙边靠拢。
“嗯……这位先生，请您先冷静一下好吗？”看着眼前情绪激动、满脸怒容的男人，室友不禁感到一阵惊恐。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030不屑地“切”了一声，垂着头回到座位上。
“就当我们是虚构的好了，”我试图劝说，“但总有什么是真实的。”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示意他。
“那有什么说服力吗？”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一脸不屑，“也许你的角色设定就写着‘对自己是真实的人类的身份深信不疑’呢？”
“不不不，”我立刻改了口，“就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你也该试图做一些你觉得真实的事情。”
“我觉得最真实的事情？”他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和不解，“这里最真实的事情是……作者写的1000多字，还有……”
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并流露出一种充满自信和决心的光芒。紧接着，他像是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嘴角微微上扬，展现出一个灿烂且自信的微笑。他立刻站了起来，满面感激：“我知道了！感谢你！”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门扉，我们俩都对着突如其来的转折不知所措。室友过了许久才说道：“他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谁知道呢？”我微微叹了口气。之前当医生时，我也几乎没见过转变这么大的疯子。
第二天，我们找到030了——在监舍大门口，倒在地上，头上被鲜红色的血块覆盖，没有呼吸，身体冰冷。他的手中攥着已经染红的纸条。
我们掰开他的手，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们，我找到最为真实的东西了。
我们看看监舍的楼顶，再看看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过了许久，室友发话了。
“大哥，这值得吗？”
“唉，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罢了。”我摇摇头，心情也有些低落，“我们已经在监狱了，能去哪呢？”
我们真实性的证明，不过是这几万字罢了。想到这些，多此一举也无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