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名之辈”
那是在童话书里看到的,小女孩走进一片森林,传说中的“没有名字的森林”。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名字。小女孩走进一片阴影中,她站在……站在……什么下面来着?其他细节都记不清了,就记得这一个情节。
自从入狱以来,我就顶着819这个数字了,除了我室友818外,无论是狱友、是警卫、还是狱长,都只叫我819。当然,我们也是这么叫其他狱友的。有时我感觉这里真像那片森林,所有存在都被剥夺了名字。当然,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名字我还是记得的。
有一天,我突然问我的室友,我的名字是什么。他的表现,不像恐惧、不像困惑,他只是思索了一阵子,仿佛在记忆的大海捞针又放弃了一样,最后只能摇头。
“我不记得了,太久没叫了都忘了。”
确实,他只有在我们最初见面的那几天叫过我名字,后面都只管我叫“大哥”,到现在也有几十年了吧,就像……你不会记得随便一个小学同学的名字那样。我只能在心里这样解释,但还是感觉怪怪的。
但他呢,……818,这只是他在狱中的编号,不是名字。他的名字是什么?我在脑海中的记忆寻找着,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刻,记得我们第一次逃学的那一天,记得我们一起被老师罚的那一刻,记得做恶作剧的那一刻……都记得。但是名字……我忘了,记不得了!关于名字的那一部分记忆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般,无影无踪。
我开始毛骨悚然了。
“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他也有点怕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哥,你是想说,我们关于‘名字’的记忆被……”
“可能是这样。你还记得吗?我们当时从狱长那拿到的名单,我们还趁狱长不注意偷偷看了一些狱友的档案……编号、照片、特征、事迹都有,唯独没有……”
“名字。”
“我们之前采访的那几个人,我们有问过他们的名字吗?他们有说自己的名字吗?”
“没有……”
“你记得狱长、前狱长叫什么名字吗?”
“……不记得……”
我们内心空落落的。对啊,如此大的一件事,几乎是从人类文明诞生之时就有的现象,怎么说没就没了?而且……大家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我们打听了几个人,但没有一个人能想起来。
“名字?关太久了我都忘了。”
“名字……是什么?不行……想不起来……”
基本都是这两种回答,不行,毫无进展。
还是室友想到了一点:“或许……我们可以找机会问问狱长?”
我本想反驳,但无话可说:“好吧,这或许是个办法。”
我们找到了她。当时她正在工作间门外踱步,似乎是在巡逻。她见到我们,似乎是见到了一个有点印象的陌生人,只是看了一眼,继续走她的路。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点,也不再满面愁容神神叨叨的了;她只是有点精神了,但只是有一点。她的面部,包括眼睛,没有任何神采,仿佛塑造得不太好的蜡像一般。
不过当我们主动叫她时,她还是回复了,这点或许改善了……吧?我不好说明,但总体感觉不像是好的方向。
“什么事?”她的语气机械而呆板,让我想起了……那位警卫员,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这么问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您是否记得一些狱友的名字?还有……前狱长的名字……以及……您自己的名字?”
“名字?”她感觉有些被冒犯,“新时代人没有名字。”
扔下这句话后,她加快步子走了。但没走几步,她突然停下来,但没回头,背对着我们,换了一种语调说:
“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如果你们这么做是为了头儿……那就放弃吧。”
这句话更像原来的她了,尽管不是太像。有些遗憾,她还是不懂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