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指”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光泽早已不存。指甲的前端早就没了，留下坑坑洼洼的凹痕，有的分层了，犹如贴膜没撕干净似的，还留有少许的皮肤碎屑。指甲旁边留有一道道顺着手指划过的鲜红印记，轻轻一挤，红色的液体从小划痕中的细小孔洞中渗出。有点疼，但只有一点。他将另一个伤痕累累的手指搭上去，用早已没有前端的指甲试图将伤口扩大……

    “013，是吗？”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片，这是编号清单。

    “……是的。”他没有抬头，依旧看着自己的手。

    情况是这样的，当我同室友去看狱长时，她也没有表示，就让我们进去了。当我们请求一份狱友名单时，她只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颤颤巍巍的：

    “好啊……拿走……这是……全部的……”

    似乎是在顺着她的意思吧，总之我们拿到了，虽然我总感觉她并没有在对我们讲话，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们进来过吧。这么说是有点不太好，她目前的精神状态确实给了我们很大的便利。

    这张纸很破了——虽然能看出它曾经非常整洁。上面只是一列列排成表格的编号，没有名字。有的编号能够勉强看清，但更多的都被用力地划掉、被污损。纸上还有不少的破洞，一些编号就此找不到了。

    我集中精力仔细寻找，勉勉强强看到了我俩的编号。再将目光移到左上角，果然前九个编号都不见了，第一个看清的序号就是010，第二个能认出来的……是013。

    010已经出禁闭室了，为了防止他再次发疯还有两个警卫守着。现在禁闭室是空的，没人看守。

    “所以你们要问什么？不问我走了。”他还是低着头，不看我们俩，但这次他把手指放到了嘴边，在牙齿间左右刮着。牙齿还不时微微开合，想咬住什么东西，然而可惜他的指甲实在太短，根本咬不住。

    “啊，不好意思，由于你一直没看我们，我们以为……”室友讲到这句话时，013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我们，他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感情。

    “抱歉，”我轻微拍了一下室友，“我们来是想请你讲讲你的生平什么的，这样或许对大家恢复自由都有好处。”

    “我有什么可讲的？无非就是出生，上学，考试，工作……跟大家都一样。再说了，我在外面也这样，在里面也这样，自由不自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真的跟大家一样，你就不会进来了，不是吗？”

    他再次抬头看向我，眉毛一条横着、一条斜着，拧出一个奇怪的形状，神情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是摆了张扑克脸放了下笑声录音似的：“哈，行呗，看来不告诉你们你们是不会放我出去的。”

    他出生在一个小县城，就地图上连个点都不会有的那种小县城。相貌也不出众，扔进人群中就会立马找不到；成绩和表现也平平无奇，属于一毕业就会被大多数人遗忘的类型；要说行为那也没什么特别，小孩子不都喜欢啃手指、吸笔芯、跳瓷砖、切橡皮、用手指抵笔帽的挂钩吗？他没什么特别的。

    但人是会长大的，但当别人看见他还在啃手指、吸笔芯、跳瓷砖、切橡皮、用手指抵笔帽挂钩时，都会说他是不是幼稚、是不是傻。当然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注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恰好，有人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