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暂别（五）
还好，整座山禾雨兮都玩腻了，路况如何都清楚的很，区区一个竹林算得了什么？禾雨兮敢保证，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清楚的知道路该怎么走。
禾雨兮拉着她闪进一块巨大的草丛后。山路崎岖，不熟悉这里的人根本走不出去，虽然眼下安全了些，但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该怎么办？
禾雨兮担心的看了看竹素，她现在身体虚弱，不宜剧烈奔跑，两个人一起跑只会双双赴死。躲肯定是躲不过的，若是能将那些人引开的话，竹素逃脱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与其两个一起葬身在这里，不如让她去冒这个险，引开危险，最后无非就是受点伤，小心点也能甩了他们，总之逃掉一个是一个。
禾雨兮盘算着，眼下这是最好的打算了。
她往一条幽静偏僻的小路指了一下，说道：“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就抓紧从这条路跑回去，能跑多快跑多快，越远越好。知道吗？”
“不行。”肯定是不行的，竹素当然不会答应她去冒着险。“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你会没命的，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他们很快会追上来，你别担心，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不同意！”这件事没得商量。
禾雨兮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现在打又打不过，只能跑了，我甩掉他们就回来，你放心，我保证一会儿平平安安的去见你，连一根头发都不少。”
“可是你——”
“没时间可是了姑奶奶，你就听我的吧赶紧走，记住跑快点啊，千万不要回头！”
“雨兮——”
话还没说完，那帮人便追上来了，禾雨兮将她往小路方向推了一把，小声说道：“快走。”之后便从草丛里跑出去她站在青石台阶上，就那么站了一下，趁着月光，果然被那群人的注意到了。
“头儿，她们在那儿！”
“追。”
于是，七八个黑衣刺客朝着禾雨兮的方向赶来。
“刷——”五六支弓箭落在了禾雨兮脚边。
禾雨兮二话不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硬是将那些人带离了竹素的藏身之处。
竹素躲在后面，看着禾雨兮的身影连同那些人一齐消失在树林深处，咬了咬牙，也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离。
她突然想起来，祖父曾在上若林中留有一处机关，启动时，树林暗处可射出千百支小毒针，毒性猛烈，沾身必死。可在危机关头用以自保。
这件事就连禾雨兮都不知道，她谁都没有说。
今天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从这条路上去，穿过竹林就便能到善水轩后门，刻不容缓，她要尽快去启动机关。而启动机关的关键就在于善水轩门口的那台石碾。
转动石碾就可以收拾他们了。
这边禾雨兮的青灰色衣袍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本来身手敏捷，再加上熟悉这里的地形，即使不会武功，但躲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但后面的人一路穷追猛打，丝毫不敢懈怠，于是，双方保持着一个稳定的距离，不上不下，难分难舍。
这时，一个拿着弓箭手一掠而上，飞身上树，拉弓搭箭对准禾雨兮，“咻”的一声，箭呼啸着，刺破空气，直直的朝着禾雨兮后背刺去。
禾雨兮只感到后背一阵寒意，稍微偏了偏身，那支箭擦着她的手臂飞了过去，划破了皮肉，鲜血直流。
“啊……”禾雨兮闷哼一声，捂着胳膊险些摔倒。
这一摔，瞬间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纷纷拉弓，又是几只箭飞过去。
这一次禾雨兮可没那么幸运，她的肩膀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不过还好，忍得住。
她捡起地上的箭，反手将箭扔了回去，也不管伤没伤着刺没刺中，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飞回去的箭刺中了其中一个人的大腿，那人尖叫着倒了下去。
地上的枯枝落叶被踩得“莎莎”作响，月光隐匿在云端，悄无声息的敛去了光芒。禾雨兮只想跑快一点，能甩掉他们。
终于，没了月光的照耀，树林显得更加幽暗许多，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里了。
“该死的。”
有人咒骂一声。
禾雨兮见那些人越来越远，快要看不见了，心里微微放松了警惕。
可就在前方不远处，又出现了一大帮人，和他们一模一样。
禾雨兮的心都要凉了。
这造的什么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杀她？
还派了两拨人，是担心自己死不透？
禾雨兮猛的刹住脚，前有贼人后有追兵，情况危急，忙转了路线向侧面跑去。
之前人不多，才七八个，她还能回头看看，顺便鄙视一顿。但这下她再也不敢回头，只能拼了命的跑。
也不知跑了多远，听得身后没了动静才停下来。禾雨兮实在跑不动了，她跪在地上，口干舌燥，喉管灼热，心脏有种撕裂的同感，震动着连带着她全身的筋骨血脉都在颤抖。
禾雨兮侧头看了看肩膀，那只刺进她皮肉的箭端冒着血。
一狠心，咬牙将箭拔了出来。
幸亏扎的不深，血流的不多，按着伤口没一会儿便止住了。
禾雨兮手里不自觉的抓起一把泥土，突然，眼前闪过一些血腥的画面，她只看到血，满地的血。
那些画面像是被人强行灌进她脑海里，只是几眼，就足够骇人。
她跪坐着趴在地上，脑子晕眩，耳边嗡嗡作响，她听不清，什么都听不清。
有人影过来了。
禾雨兮扶着树才勉强站起，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却一不留神从一个坡上滚了下去。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大声叫喊。
一个人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幸而泥土松软，又有大片草木遮盖，落地时才没摔伤。
“雨兮！”
有人将她扶起来，禾雨兮睁开眼，之间自己已经躺在了竹素怀里。
她看了看周围，原来，自己这么一滚，竟然直接滚到了善水轩正门。
有人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却只看到一片左右摇摆的草木，不见禾雨兮。
心中起疑，还是跟着跳了下去。
竹素将雨兮带到石碾旁，接着她转动石碾，等那些人跟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竹林里先是射出百支毒针，解决掉了第一批，紧接着又有几根蛰伏的竹子腾空而起，干掉了其余跟过来的人。
“等……等等！”
最后一个人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也殒命于此了。
禾雨兮惊讶的看着眼前场景，嘴巴久久无法合拢，过来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祖父走之前特意留下来的机关，防身用的。”
善水轩还有这种防身用的高级货？
她怎么不知道？
“那…那那那这石碾？”
竹素解释道：“这便是启动机关的关键了，转一下就好。”
禾雨兮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她见这石碾长时间没人用，以为是竹素力气太小推不动，曾经提出想要帮她推来着，但无论怎么说，这丫头都拒绝了。
难怪不让动，原来还有这种作用呢。
没看出来，当真没看出来。
禾雨兮刚想问，却先迎来了对方的一顿数落：“你不是说要平平安安的来见我吗？这就是你说的平平安安？怎么伤成这样了？”
禾雨兮看了看自己，除了自己刚开始被箭擦伤的胳膊以外，身上还有其他地方也被路上横出来的七枝八杈给划伤了。再加上还摔了几跤，衣服也脏了破了，头发脸上全是土，整个人活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很是狼狈。
禾雨兮看着自己，一时语塞。
正当禾雨兮再次打算耍赖蒙混过关的时候，却发现这一招不奏效了。
“你真当此事是儿戏吗？没命了怎么办？”竹素的脸上只有严厉与掩不住的担心。
禾雨兮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问吓到，身体不由得打了一颤，迷茫的睁着眼睛接受着教育。
“……”她几次想开口解释却发现根本插不上话，过了好半天，才小声的吐出一句：“我错了。”
“什么！”
“咳…咳咳，我错了。”
其实，竹素也不是真的要说她，见她这个样子，也只剩下了心疼。
“你……你要我怎么说你。下次别再这样了。”
正当她打算拉禾雨兮去沐浴上药的时候，禾雨兮却说了句：“你等我一下。”而后往竹林走去。
“你去哪？”
危险已经解除了，但她实在搞不懂她还要过去干嘛？
禾雨兮来到那些尸体旁，却不觉得丝毫恐惧，这些人的死法和她今天在殿堂上见到的那个中蛊之人想比，实在是体面太多了。
她蹲下来，伸出手仔仔细细的将那些人的口袋衣物搜了个遍，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的目光瞥到旁边一句尸体的背上还插着一直箭。
那个人的身上居然插着一支箭！
"奇怪，他怎么会中箭？”
竹素的机关射出来的明明是毒针啊……
反正人都死了，禾雨兮也不怕唐突了别人，伸手将箭拔了出来。
箭头上还沾着斑斑血迹，箭头锋利，禾雨兮不禁感到自己的肩上的刺痛更加明显。
自己挨了这一下倒是很合理，但是他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他也会受伤？
说着，禾雨兮顺手捡起散落一地的弓箭。她将两只弓箭并在一起对比了一番。
这一比较，才发现了问题。
后面的那只箭头……居然……是……圆的？
是圆的没错，她没看错，除非她禾雨兮眼睛瞎了！
要知道，圆头的弓箭若要伤人根本就是笑话，不过是打在身上疼一会儿罢了，能伤到谁的性命？
禾雨兮又去翻那人的箭囊，结果发现箭囊里也全是这种圆头箭。
可是自己明明被射伤了……
“雨兮——！”
见她还不打算过来，竹素直接喊了一声。
这丫头，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你在看什么？”
禾雨兮把手里的箭递给她，“你看。”
“怎么是圆头的呀？”
“不知道。你还记得刚才最后一个人说的什么吗？我没听清楚。”
竹素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也不记得了。”
禾雨兮：“……”
竹素被她搞得有些奇怪，问道：“到底怎么了？”
“这种箭伤不了人，所以我猜——”，禾雨兮看着刚才她滚下来的那个山坡，缓缓说道，“这些人根本不想杀我们。”
所以，今晚来挑事儿的一共有两拨人。
而另一波才是真正想要她性命的人。
“不是，雨兮你可别吓我啊。”
“我猜，他们应该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要不然怎么只有这几个背圆头箭囊的人会追过来，其他的人呢？”
禾雨兮静静的看着来时路，也不打算追上去瞧了。
她的伤口还在滴血，竹素拉起她的手说道：“雨兮，我们先回去吧，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其他的明天再说。”
“你的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
禾雨兮见她的气色已经好太多了，心里也欣慰了些。
“药效很好，我现在差不多恢复了。”
禾雨兮边往回走，便说道：“不过还是要好好休养，大夫说余毒未清，还是要注意，不能疏忽。”
“知道了知道了。”
禾雨兮回去的路上又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此事蹊跷，但也只能先回去再做打算了。
回到房间，禾雨兮褪下外衣，白色的里衣上好些地方被血染透了。
竹素去烧了水给她，准备先给禾雨兮洗洗伤口再上药。
待回到禾雨兮房间时，却见禾雨兮坐着，她早已将发髻解开，长发散落，披在肩上，身上套着一件红白相见的里衣。
竹素烧了热水放在桌上，还拿来一块帕子，走过去帮着将里衣也脱下来。
禾雨兮将头发拢向一边，没了头发的遮挡，背上的伤口被竹素尽收眼底。
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比竹素想象中要更严重。她的心里有些难过。禾雨兮是为了自己才去引开危险的，要不是她，雨兮也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遭这样的罪了。
禾雨兮见她看了半天，一时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小心吐出一句：“额……很严重吗？”
禾雨兮看竹素的表情不太好，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到了她，于是说道：“要不……要不我自己来吧。”说着便去拿她手里的绢帕。
竹素却摇了摇头，手指悄悄在眼角按了按，说道：“不用，有些地方你够不到，还是我来吧。”说着，拿起帕子在热水里浸湿，随后捞出来拧干，帕子冒着腾腾热气，贴在禾雨兮的伤口上，一点一点的擦拭着血迹。
一股暖流从后背涌上来，先是感到一阵舒适，随后传来的疼痛感也更加剧烈。
禾雨兮闭着眼，也不刻意去想，只是安静的坐着，深怕一点风吹草动会妨碍到她，让她有所顾忌。
“疼吗？”
“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