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敬神明的少女
原本和他一起住，热热闹闹的公寓，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虽然如果狱门疆移动到有效范围内，偶尔梦里还是可以见到他，但这改变不了他已经被封印的事实。
那种强烈的孤单感透过皮肤，穿过骨骼，直接渗透到骨髓里去。
莉莉丝想起自己之前做噩梦的时候，醒过来就看见他在身边，她会任性地过去把他摇醒。
五条悟睡眼惺忪，边哼哼叽叽还是把她揽进怀里。
“……你还要摸摸我的头，像这样～”
莉莉丝瓮声瓮气，霸道地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头上。
“你还要说……好孩子不要哭～”
“……你好麻烦啊。”
想起明天还要工作，被她吵醒的五条悟抱怨道。
“不行，你要说～”
大小姐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他到底还是没说。
但他无奈地让她从被泪水浸湿的枕套上移过来挤到自己这边，半梦半醒地抱着她，闭上眼睛继续睡。
“悟的枕头以后会不会变成充满大叔味啊？”
她在他怀里，声音嗡嗡地继续骚扰他。
“……那你自己回去睡。”
“不要～”
她抱得更紧。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睡醒的时候不再赤着脚，穿过长长的，冰冷的走廊，到处找哥哥。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开始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他体温比她高的怀抱。
缺乏安全感的大小姐不再害怕入睡，不再害怕连续不断的噩梦，因为她期盼着或许某个梦境，会让她穿过狱门疆的结界，触碰到那个让她感到安全的人。
莉莉丝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窗外眼前的城市，如同末世电影里的废墟。
之前在狱门疆见到五条悟，对方特意嘱咐她，“我的学生们就拜托给你和乙骨同学啦，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哦”。
由于乙骨忧太在进入高专之前，本身和家里几乎就断绝了关系，除高专外在东京是没有落脚之处的，因此莉莉丝决定还是就让他暂住在五条悟名下的公寓里，大家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原本她还是有点防范意识的，晚上睡觉会锁上卧室的门。
但和轻浮的五条悟完全不同，乙骨忧太是个很乖的孩子，自己听话地在沙发床上睡了几晚上，而且尽量避免给她添任何麻烦。
勉强也算得上五条家的亲戚的乙骨忧太，乖到让她简直都没有想捉弄他的欲望。
咒灵泛滥的东京，一派末世景象。
曾经是无数人信徒中的圣地的著名的哥特式教堂里，唱诗班还在唱着歌颂慈爱的神的颂歌。
阳光照在虔诚的信徒身上，似乎给他们镀上了层洁净无比的圣光。
莉莉丝和乙骨忧太在这里蹲守很久了。
之前在商店里，乖孩子乙骨忧太出手救了个小孩。
原本根本觉得救人很麻烦，热爱划水的莉莉丝面子上实在有点过不去，于是和他拍胸脯说这个特级诅咒就由她来解决。
巨大的蛇形诅咒，盘踞在教堂充满现代感的天顶，垂涎着十字架下的信徒们。
很多教堂和宗教建筑都会把天顶拔得很高，通过视觉上的仰视会让信徒自然地产生肃穆和尊敬的心理，因此也会更敬仰他们的神。
东京最著名的教堂，虽然没有沿用传统的梵蒂冈式建筑的高屋顶和大面积的彩色玻璃窗，但设计的原理还是趋同的。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这样的末世里，降临于庄严肃穆的天顶的，并不是他们信奉的可以拯救他们的神，而是由于人希望获救的焦虑和执念，汇集而成的特级诅咒。
莉莉丝并没打算直接突入，而是在旁边边喝水边观察了几分钟。
准备好之后，她让乙骨和里香留在旁边，帮她注意有没有危险，自己开启「黑洞」，像涩谷之战那样把吸力集中在脚上直接顺着教堂的外延爬了上去。
教堂最高点中心的塔高616米，爬起来比之前涩谷的最高大厦简单多了。
为了不被诅咒发现，莉莉丝刻意把「黑洞」开到刚刚可以支撑住她不至于掉落的量。
塔中央有道细长形，贯穿式的玻璃窗，除此之外周围全都是灰色的不透明的墙面——她之前观察良久，大概描绘出了室内的情况，以及诅咒的行动轨迹。
在脑内再次核算好了诅咒移动的速度和轨迹，她认准刚好此刻就是破窗而入击杀诅咒的好时机。
唱诗班对教堂棚顶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情，还在继续唱着。
美好的歌声，午后的阳光，以及白衣的信徒们。
教堂内一派祥和的景象，仿佛教堂外诅咒横行的末世并不存在一样。
塔顶最高处的玻璃在阳光下，突然就那样破碎开来。
耀眼的阳光中，身穿黑衣的少女手持着两把巨剑，如同逆握的十字架，气势汹汹地破窗而入。
莉莉丝用腿踢碎玻璃之后，持剑扬起手肘护住自己的脸部，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
自从那次被伏黑甚尔打败，生死关头发现了新的逃逸方法后，她加大了锻炼的强度，练习了无数次和玉藻前配合控制高空下落。在这样的练习中，她学到了如何更好的去施放「黑洞」，控制下落的速度，预测下落的轨迹，以应用到像这样无法着陆的高空攻击里。
由于她的气息隐藏得很好，特级诅咒在此刻之前甚至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接近。
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黑洞」力量瞬间爆炸式增长。
无论是碎裂的，原本正在下落玻璃，还是巨型的诅咒，都被以她为中心恐怖吸力吸到几乎静止在空中。
涩谷之战后，她对本身自己的身体，以及「黑洞」范围和精度的控制都上升了一个台阶，几乎可以达到收放自如。
莉莉丝目测了一下人群的距离，把攻击的范围精确控制在30米的半径内。
虽然过去的莉莉丝或许并不在意，也不屑与去控制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产生的人员伤亡，但现在她至少会去考虑如何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她早就估计好了自己下落的抛物线的着陆点，攻击完毕的落脚点刚好可以避开十字架前的唱诗班。
莉莉丝手里的巨剑表层黑气翻涌。
和咒术师往咒具里输入咒力类似，她通过观察学会了这样的操作，现在也学会了在剑上镀「黑洞」的能力以最大化自己的攻击效果。
随着她的高速下落，在她的落地轨迹上的特级诅咒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还没时间展开领域，就已经被从正中间利落地呈十字劈开。
黑色的血液在重力和吸力平衡的空气中，短暂地形成珠状的水滴，但在她解除「黑洞」的瞬间就开始向地面坠落，缓慢地湮灭。
收剑，落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刚刚拯救了这群人的少女不屑于回头，对身后人群的注视和窃窃私语都置若罔闻。
背对着他们，莉莉丝踩过满地的碎玻璃，高昂着头颅，在一片死寂中往教堂外走。
对于只知道仰仗和幻想虚无的存在，不愿意自己去努力争取和生存的人类，她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乙骨忧太面前至少还得端起长辈的架子，以莉莉丝原来的性子，她甚至可以装没看见那样丢下这群人，直接过门而不入。
她没有什么拯救苍生那样伟大的兴趣爱好，也没有一定要成为英雄的正派情结。
花山院莉莉丝做事从来都只听自己的欲望，看自己的心情。
如果非要信仰谁的话，她更愿意信仰魔王。
因为至少魔王告诉她，想要什么就要自己争取，而不是老幻想着，等待着别人给你世俗的财富和成功。
大部分「正派」的教义，都要人行善，要人积德，要人相信即使现世忍让和吃亏，来世你总可以获得回报。
他们的经典里说，别人打了你的左脸，要把右脸也伸给他。
在她看来这不仅软弱，而且简直有病——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打了她左脸，她要剜掉他的左眼。
这些所谓的教义在她和花山院家的价值观下看，就是很典型的画大饼的话术。
人生来就有欲望，因为人的本源和兽没太大区别。
渴望更好的人生，渴望更多的资源，渴望掠夺和占有——
把人驯养得像是顺从的羔羊那样等着上天的施舍，视欲望为毒蛇猛兽，除了好放牧和方便自己谋权谋财之外，就只是利用人性中这种对未知的不安定感和焦虑获得「信仰」而已。
想要的人就主动追求，想要的东西就出手去抢，即使需要撒撒小谎欺骗，甚至利用别人当踏脚石，在她看来都没什么不对。
毕竟她早就习惯了除了她自己，没有谁会帮助她自己。
即使是血浓于水，亲密如哥哥花山院一树，再怎么溺爱她，也很早就很明确地让她明白，他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她过去的人生中有太多想要求神保佑，求谁救赎的绝望时刻——
但从来没有哪次，从来没有谁，会从那道白光里出现，响应过她的祈祷。
自助者天助。
如果不自助，天也不会帮助你，但如果你自助，又哪里需要跪着渴求谁的帮助？
少女背负着巨剑逆光走过来。
乙骨忧太在旁边全程看完她这次战斗，有些咂舌。
虽然按照之前的系统来划分，莉莉丝现在理论上还属于一级咒术师的梯队。但整场战斗看下来，她肢体的爆发力，以及对术式「黑洞」的控制和操控能力，对情况的预判能力，已经完全可以摸得到特级咒术师的门槛了。
他开始有点理解上次见面，在他看来“是因为女人的麻烦”需要消失，以及“不会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麻烦”的五条悟，为什么会带着欣赏和炫耀的口吻，笑着对他说“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老师已经有女朋友了哦”。
乙骨忧太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感慨。
“无法想象五条老师居然会有女朋友了啊……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很漂亮。很强，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强。”
月光下，最强咒术师的手插在裤袋里，面带笑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