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落下我啊
这些孙儿嫡女也听话，纷纷退了出去。我姥姥也对我说道：“大星，你出去坐会儿，我和你林奶奶有话说。”
于是我也和林家人一起出来。
林家人现在是有求于我们，故而非常热情，不容分说拉我在沙发上坐着，又是递烟又是给茶杯续水，尤其知道我刚从部队回来，还是个副连长，都很好奇地问东问西。
我忙不迭地回答完这个回答那个，时间过得飞快。
这时候抬头一看墙上的钟，居然都九点多钟了！我们来了一个多小时了。
有点不放心了，毕竟两个那么大岁数的老人在屋内许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家儿女也有点不放心，这个喊娘那个喊奶奶的，问怎么样了，用不用出来喝点水再聊。
屋里马上有了回应：“老大自己进来一趟。”是林奶奶的声音。
大儿子应了一声，推门进了去。
这次时间短，仅仅十分钟的时间，门就开了，林家老大扶着我姥姥出来了。
我姥姥神态依然慈祥如常，林奶奶面容也轻松了不少。
当下立刻告辞，林家的一个小伙子又开着伟大的夏利小汽车把我们送回了和平区沈阳道边上的老楼。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八点多钟，我正和姥姥一边喝豆浆，一边吃大饼卷馃子。
现在天津的早点是堪比淄博烧烤的网红食品，内容琳琅满目。但是要其中最受欢迎的，还得说是大饼卷馃子。
这个是我身边人绝大多数人公认的最佳组合。
我啃得正香，家里的座机就响了，接起来一听：原来是秀珍阿姨打来的。
电话那头说道，他爸爸今天凌晨去世了，时间是四点多。
由于听了我姥姥的话，所以林奶奶和几个儿女都没睡，一直守在床边。所以亲眼见到老人突然急促呼吸，眼睛也睁开了，嗓子喊了几句，但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人就没了。
这时候正好四点多钟。
听闻此言，我代表我姥姥慰问了下对方，就挂了电话。
我姥姥在一边听着，虽然她听不见对方说的话，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
我看着她，似乎26年我一直熟悉的人，今天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我姥姥并没说啥，慢慢地吃着喝着，直到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
我姥姥乃是大家闺秀，自小就规矩多，比如一直秉承着吃不言睡不语的理念。
等放下碗筷，她才笑眯眯地看着我：“大星，害怕不？”
说实话，这句话才真的让我害怕了，我心头瞬间有了很多恐怖的念头，甚至怀疑这个老人不是我的姥姥，而是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了。
如果是这样，我就更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恐惧，而且要唬对方一下。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怕啥？您别忘了我爷爷可是杀过鬼子的老八路，我爸爸那也是参加过边境作战出生入死的，我虽然没上过战场吧，但我也在部队待了六年，早就不信邪、不怕鬼了。”
听闻此言，我姥姥点了点头：“宝贝儿，这就对了。你记住，只要你心正，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敢欺负你。”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就放下心来：刚才是真吓着了，都担心自己姥姥是假的了。
然后她又问道：“那你信吗？”
我摇了摇头：“不信！”然后又继续说道：“只是有些事情的自然规律没有被科学发现而已，所以我们把它神化了。俗话说得好，科学每进步一步，神学就退后一步。”
我姥姥依然微笑着：“不管你们老洪家信与不信，他就在那里。但是有一点：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撇了撇嘴：“姥姥，这不是算命先生骗人的话吗？”
“这句话看来你还不理解，不过没关系，姥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陪你慢慢理解。”
一听这话，我心下特别开心：昨天这一件事，我就对我姥姥特别服气了。她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肯定走不了。
索性我就继续问：“姥姥，您说的人在外面呢，到时啥意思？什么人啊？”
“你不是不信吗？不信就当我是胡说。记住，要信，你就信到底！你现在就要逢庙烧香、遇寺磕头；如果不信，趁早别问。”
听姥姥这么一说，我也就泄了气：“那算了吧。”
但是这不能问，别的总能问吧：“那您跟我说，您和林奶奶在屋里，说的什么事情？”
“我就知道你得问。这个事情关系人家的秘密，等水落石出之后我再跟你说。”
我姥姥可不是大嘴巴，人家的事情肯定不会乱说，这点我有数，所以也就不便深问。
但是我姥姥突然说了句：“大星，反正你最近没啥事干，你就跟着忙乎忙乎老林家这件事情吧。”
我当时就一愣！
人死了该发送发送、该烧烧，跟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是大了（liao三声，天津话里面办白事的知宾）。
“大星，这件事情才是开始。看在老邻居的份上，咱们就帮他家个忙。姥姥岁数大了，你就替姥姥忙乎忙乎吧。”
自己姥姥吩咐的事情，哪能不应呢？
人走的转天晚上，是天津风俗送路的日子。
八点半的时候，我骑着自行车赶到了，上楼来到灵堂（家里）上香、磕头、随份子三部曲，然后就想下楼等着。
没想到林家人对我特别热情，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明显比对其他宾客都热情。弄得我挺不好意思。
接下来就是我跟着送路的队伍，一人手里拿着根香，绕着小区走了一圈，走到十字楼口烧了纸活和花圈，然后继续往灵堂（家里）走。
在这个过程中，大了早嘱咐好了，所有人不要回头，不要望火堆。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啪”的一声，好像鞭炮在火堆中炸开一般，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下意识地回头望火堆一看！
其实我们这些宾朋看到没什么，主要是儿孙们不能看。
好在火里没什么，这些孙儿嫡女也意识到不妥，纷纷赶紧把头扭回来，跟着队伍往回走了。
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爬着楼梯，往灵堂走。
但刚爬到一半，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队伍后面响起，所有人都听得真切：“唉，你们慢点啊，别落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