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占卜师(四)
天水戟眼看着对方消失，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说错了话，看了一眼身后倒在墙边的白修羽，又环顾四周，此时发现那道密封的铁门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外面的人潮涌动，如同跳动的音符，黄昏落日的光辉再次垂暮人间，就像那天的天火一样席卷大地。
那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在心头蔓延开来，天水戟看了看身上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衣，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南玄的少爷了。
讲真的，他到现在也不觉得心中有什么悲伤的感觉，总感觉心中有一块石头盖住了一切的情感。
“呵。”白修羽睁开了眼睛，“有那个破军命，却没那个破军性呀。”
“什么意思”天水戟回过头来，视线和白修羽嘲弄的眼神对上，此时，最后的余晖透着胡同的门口刚好照在天水戟的侧面。
二人一人站在阳光下，俯视着坐靠在黑暗之中的另一个人。
听到摩擦地面的声响，横刀滑到了天水戟的脚下。
“呐。”白修羽漫不经心地说着，脸上还挂着那笑意，“今天我这条命算是落着你这儿了，是杀还是什么的，你决定吧。”
拿起那把横刀，从漆黑的刀鞘中抽出，半道银白色的刀身在阳光下刺眼无比。
“好刀。”天水戟和白绍学习的时候，也是见到过了不少的好兵器，手中的这把，刀身轻薄，肉眼可见的锐光划过锋芒，天水戟的赞叹是发自内心的。
白修羽听到这无厘头的回答愣了一下：“是啊，杀人不眨眼，来吧，对着这砍吧。”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道。
天水戟直直看向他：“你到底是不是占卜师”
“算是吧。不过比起我那个师父来讲，差的还是太远了。”白修羽朝着那柄刀努努嘴，“那刀就是他传给我的。”
说罢，白修羽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抹掉了嘴角的鲜血，蒙面人那一下的力道虽然很痛，但的确刚刚好，没有伤到根本。
天水戟看到对方站了起来，一把将刀扔了过去，看向接住刀的白修羽，那副南玄大少爷的表情摆在脸上，他伸出了五个手指：“三个板子算一卦，我给你五个算一卦如何。”
看着对方丑到滑稽的模样，白修羽冷冷道：“我就说你没那个性子嘛。”
“瞎嘀咕什么呢，算不算吧。”天水戟见到对方这个模样，以为对方是对价钱不满意，短暂的犹豫下，又是伸出另外五个手指。
“成交!白来的钱为什么不要。”白修羽将刀放回腰间，伸出一只手微微欠身：“这边请。”
胡同的不远处，已经脱下了头篷的鄂京走到了菜场。
“都管，您今天不都已经买完菜了吗？”一个菜贩笑眯眯地说道，作为管辖城中秩序的护卫队，对于这些以买菜为生的百姓，鄂京向来是以最大程度去包容他们的，因此鄂京向来和大家的关系非常之融洽。
“闲着没事出来溜达溜达。”鄂京依旧笑着和大家打着招呼，边说着边慢慢地穿过了菜市。
转过一处拐角，确定身后没人注意时，他脱下伪装的头套，露出了有着一双褐色眼睛的平静面孔。
白绍看向刚才离开的方向，心中花了相当一段时间才捋清了思绪。
不是因为天水戟的口误让他分神如此之大，而是那个小子手里的那把刀，仿佛就像在异乡见到了故人一般的感觉。
很眼熟呀。
再次确定周围没有人时，白绍伸出拿着人皮面具的手臂，刹那间，冰封盖住了整个面具，手指用力一捻便化作了点点冰粒散落于空中，连干涸的水渍都没有留在地面上。
白绍走出胡同，很自然地便融入了人群之中，傍晚的京城并没有那么多的人流，商贩们也都停止了吆喝，开始收拾起了店铺准备回家吃些饭了，几个小脑袋从店铺下伸出，稚嫩的小手牵住了正在搬运货物人的衣角，那大概是他的孩子吧。
左面看过去，一旁的地摊上，几个老人正围在那里看着中间二人下着棋，议论声，笑声，懊恼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好不热闹。
右边，三五个喝的醉醺醺的青年正勾肩搭背地从酒馆走出，几个人即便互相搀扶着也如那风中飘荡的柳絮一般摇摇晃晃的，他们有说有笑，不顾旁边人的议论和对他们失态的嘲笑，只是那么在大街的正中央左左右右地摆着，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了。
青年朝着白绍走了过来，扑面而来的酒气并没有让他感到反感，他侧身到一旁注视着对方过去。
酒吗？白绍看着几个人的身影，脑海里还在回味着刚才闻到的味道。
嗯，很浓郁的木香味，应该是“跑舌头”吧，想到这儿，白绍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自己好久都没尝过酒了吧，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了，几年，不，十几年前了吧，那是自己还是个孩子来着，喝的也是这酒吧。
该说不说，当年喝这酒的时候，这酒是真辣嗓子呀。
真是把他的心都要烫热烫熟了，想到这里，白绍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炽热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永不停歇。
虽然辣了点，但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杯酒就如一道暖流流进了那里，直至今日，每每想到，心中那团火焰仍旧熊熊燃烧，恒温至此。
“大师!”
就在白绍走神之际，这时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索。
回过头来，只见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孩跑了过来，高的那个正高抬双手兴奋地打着招呼。
“大师，您这两天怎么都没来过京城呢”正大大咧咧说话，个子比较高的那个女孩名叫花小敏，就是下午被天水戟撞过的那个人。
“嗯，这两天有点事。”白绍敷衍了一句，刚想绕过她们离开，却被那只伸出手阻拦。
“您知道吗？我今天看见您说的那个灾星了!”花小敏神色夸张地对着白绍说道。
但看见对方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的神情，花小敏也是有些纳闷，但仍继续说道：“他撞到了我，但是您猜怎么着，我狠狠地骂了回去，他立马就怂着离开了。”
“这很好。”看都没看眼前这个女孩，白绍随口应付着便要向前走去。
“哎哎大师您这是有事吗？”花小敏看到对方理都不理她，心中很是恼火，要不是对方之前帮他家改过风水躲过血光之灾，她堂堂一个大小姐哪会像如今这般讨好似地对待他。
“他不是灾星，是我算错了。”
白绍应付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现在的确有事要去继续完成，根本不想和她们继续纠缠。
“大师”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白绍只好停下了脚步，处于礼貌，耐着性子转过头来。
发出声音是那个一直跟在花小敏身后的那个女孩，只见她很不好意思，但仿佛在心中下了巨大的决心，朝着对方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治好了我母亲的病。”
“客气了，小姐。”
白绍没有停留，只是眼睛在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瞬，转头便走了。
“颐夏，颐夏!快起来吧!人家早走了!”花小敏赶紧着急地扶起那个被称作颐夏的姑娘。
颐夏抬起腰来，看向还想追上去的花小敏便伸手拉住了她：“算了吧，大师应该是有要紧的事了。”
“哼。”花小敏双手抱在胸前，两个腮帮子气得鼓鼓的：“要不是我爸认准那人是个世外高人，我哪里肯受这样的气!”
颐夏在一旁轻掩着嘴笑道：“你看你每次一生气就是这副搞笑的样子呀。”
“颐夏!你又笑话我。”
“我没有哈哈哈你别挠痒痒呀。”
夕阳已然落下，那最后一刻的光芒宛如将这个世界定格下来，两个嬉戏打闹的身影跑在渐渐暗去的天空下，远远看去，恰似一幅美丽的风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