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路漫漫(三)
画面一转，主城内，高堂之上，天水雪航拿着一柄小梳子正给灰鹰仔仔细细地梳理着羽翼。
“你真是能狠下心来听他的话呀。”高堂四面石壁密闭，引得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四处回荡。
“我觉得他说得很合理，有对的路为什么不走。”他头都没抬地说道。
“这辈子你都在利用着他，真该感谢他天生就是一个战士，经得起这般折磨。”
听到这话，手上梳理的动作突然停下，伴着轻轻一托，灰鹰便展翅飞了出去。
黑影看着他坐在座上不说话，嘴中更加不饶人：“利用他还没有利用够，现在连他的儿子都不放过，你这个没有感情的疯子。”
天水雪航站起身来，右手举起，无形之气形成于手中。
“怎么，说你两句，你还想动手”黑影看到此幕，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
只见酒壶被吸到天水雪航的手里，他轻轻一挥，清酒从口中撒出，竟丝毫不差倒进了一旁的两杯爵杯之中。
右手拿起其中一杯忽然一甩 ，爵杯立刻旋转地朝黑影掷去，快速自转带来的向心力让其中的酒水一滴不撒出地到了黑影手中。
见到黑影没有拒绝，天水雪航突然贱兮兮地贱笑一声，那模样极其不符合自己涛界初代玄的身份，他一个转身，一屁股便又坐回在座椅上面。
“我已经老了，并且我也不认为现在的我还能担当那种重任，我更不确定我能否活得和你们这些老不死的一样长。”
天水雪航一边说着，一边执起倒满清酒的爵杯，向着大堂角落光亮照不到的黑暗处微微示意，随即便一饮而尽。
“南玄不仅是整个国家最坚实的盾牌，更是用来铲除一切外患的兵器。”
“况且当下这一切，身为宗家之子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展现出担当这一切责任的能力。”
说到此处，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消失，天水雪航神色一凛，上位者的气势再次涌现于身。
“为此，我一定会保证新一代兵器的完美炼成，哪怕以命相抵。”
“因为这正是天水宗家的使命所在。”
黑影见到对方这个回答，只是轻叹口气但并没有继续追问。
“你知道蚩尤找你是因为什么吗？”
“有点眉目，不过在他醒来之前，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天水雪航眉毛微微翘起，气势陡然消失，他又回到了那个放松的模样，“当然，我也不关心。”
“但想必能引起兵神注意的肯定不是什么二流货色吧。”
天水雪航笑着打趣完后，抬头看向上空，阳光透过墙壁侧边的窗口拍在脸上，引得那头白发白胡格外耀眼。
“这前脚刚走，后脚你就立马现出原形了，憋了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你了。”
“让我在享受享受这剩下的时光吧。”他畅快地伸了个懒腰，两脚一抬，整个身子横躺在座椅之上。
从怀中取出了涛界令，放在手中细细端详着，黑影看着他那慵懒在座椅上的模样，也是感叹一声：“这么多年，能做到和打仗那会儿的心态一模一样，我也是佩服你。”
“该做的都做了，再紧张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天水雪航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年轻人的剑，该开始铸了。”
“我去，谁在背后嘀咕我呢？”天水戟一连原地打了三个喷嚏。
他不停地搓着双手，腮帮子冻得红红，口中不停的往外冒着水雾。
自打他告别几人起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里呀
没办法，只能先沿着眼前唯一一条土路走着。
“先走着吧。”天水戟开始回忆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
讲真的，自己那个爷爷肯定以为自己演得挺好。
直面过记忆过后，天水戟也是没有了最开始的慌张。
作为南玄城主的亲儿子，又被白绍以继承人的要求进行训练，每天可谓有着是天赋和强行训练的双重加持。
自己不仅有着一身武艺，心性也有所培养，虽还差的远，但也能去独立思考问题。
冷静集合了全部的信息短暂的思考后，天水戟便轻松地睁开眼睛，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猜个屁呀！自己也就能通过爷爷那和平时大相径庭的表现猜测一下而已。
木大将军算了吧，他家来南玄暂住这些年，自己平常就和木子扬玩的熟，面对这个脸上总是不苟言笑再加上几分对自己轻视的男人，自己根本没勇气和他打招呼，了解更是微乎其微。
再就像白绍那种心里所想从不挂在脸上的，那种人自己根本就看不透，说他是超级无敌幕后大魔王天水戟都信。
想到这里，天水戟苦恼地揉了揉自己头上的白发。
说实话，为啥自己是一头白发呀，自己爹也是一头白发 ，虽然那老头年龄上一头白色也算正常，但按理来讲年轻时也应该是吧。
毕竟儿子都是白头发，做父亲的也应该像儿子
呸呸呸，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天水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以收回自己四散而飞的思绪，最后坚定一下自己目标，再次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去。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现在的自己不仅是为了完成赌约，更是为了父亲之前在那座雨城里和自己述说的梦想。
不管父亲是不是在参与这个计划，透过记忆，他都一定还是那个自己所尊敬的父亲，只要他还是，那他的志向就也是自己的志向。
天水戟嘲笑地啧了一声。
好荒谬的志向呀，连个具体的计划都没有，自己就草草踏上了这条不知方向的征途。
不过只管往前就好啦 ，其他什么的，交给天意吧。
一个小时过去了，天水戟的腰被背包压弯了一点。
这一个小时里，天水戟更是惊讶地发现，按照常理来讲，南玄每天都会有附近村庄的村民或者其他城的百姓进出，但是在这条唯一通往南玄的路今天却空无一人，甚至往山下看去，更是没看到哪里有什么村庄。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烦呀。
三个小时过去了，可能是包有点沉，天水戟已经开始像狗一样喘着粗气了。
我承认我之前还想找人聊聊天有点装了。
早春的夜很冷，但中午也没热。
五个小时以后，天水戟像一条蛆一样在地上蛄蛹着。
现在的他可谓是又冷又渴又饿又累。
“不是，这破道怎么走这么久还是一样呀！”他愤怒地站起身来通过无能吼叫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时，只听一声轻响，一把纸扇掉落在地上。
打开纸扇，白色的漆纸上的四个毛笔字苍劲有力，笔底龙蛇。
“以静制动。”
这句话仿佛如徐徐清风扬起，暂时吹散了心中的疲惫。
木子扬可真是了解他的脾气呀，知道自己就喜欢些这样的小雅文。
天水戟长呼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再次闭上眼睛开始了思考。
“无论我现在去哪里，最首要的目标就是要找到那把剑。”
“那么该去哪里找剑”
天水戟心中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他的脑中竟自动浮现起记忆海中那些看到的场景。
没等天水戟将其归功于是自己的记忆力超群，接下来的那一幕更是让自己瞪大了双眼。
眼前走了五个小时的土路什么的全都消失不见了，眼前的一切开始破碎重铸，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天水戟下意识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一片虚空。
“啊！”天水戟吓得顿时四肢乱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一头撞在一块巨大的记忆碎片上。
“嘭！”自己的脸一下子和碎片中自己的大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猛烈的撞击一下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天水戟抬头望去，无数的碎片此刻正静静悬浮在空中。
自己竟再一次置身于记忆海中，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悬浮在海中的记忆画面更为清晰，天水戟尝试望去，原本以为会再次经历的钻心之痛并没有到来。
画面中，是天水雪航在台上怒吼道“即便是掌权人也不例外”。振聋发聩的声音让自己差点又重温一遍那个场景。
天水戟再看向另一处，木子扬正拿着扇子递给自己，自己一把抱住了他。
这些画面，自己才不久前亲身经历过。
这是自己的记忆
天水戟错愕地回头，冥冥之中，视线穿过万千丛记忆与其相连，尽管相隔甚远，那道画面就像一道闪电刺入眼球。
画面中一个英俊的黑发中年男子正冲到面前，那双眼睛仅仅对视一眼便能刻入心中，如汹涌波涛震慑人心，又如浩瀚星河璀璨绚丽。
还没等天水戟反应过来，男子身旁左右又各出现一个身影对着天水戟同时发动攻击。
天水戟的视角下，一道红光掠过，三人极快的身形顿了一下，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上帝的手放缓了流动。
减速的时间不长，但也让天水戟有时间去观察着这几个人了。
但这一看倒让其倒吸一口凉气
不看不知道，后方出现的两个身影的长相根本不能被称作人类，右侧那个先不论那远超正常人的身高，让人记忆犹新的乃是那双额头上锋利的双角，脸上的面具让其就好像神话中的鬼神一般神秘莫测。
左侧的身高更加夸张，比右面的还高出半个脑袋，他身披一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重型铠甲，双手正持着一把巨剑向前砍去。
为何称为巨剑，只是大概一瞅，天水戟就觉得它可能就比那个男子矮了几公分而已，整个剑身宽厚却露着前所未有的锐气。
还没等继续观察，自己的视角猛的一转，转眼间，天水戟发现自己手中突然多出一把被暗红流动能量所包裹的长戟，手上轻轻一甩，爆发的能量瞬间席卷了面前来势汹汹的三人。
红光笼罩住三人，天水戟注意到那个男子在红色之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能量仿佛在吸取着他身上的生命力，最明显的便是那头漆黑的发色竟被白色逐渐替代了下去，脸上也仿佛被时间的刀锋割出几道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皱纹和衰败。
画面一黑，天水戟四处看去，发现自己又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施主，施主。”
呼声从头顶传来，天水戟立刻向上冲去，但是黑暗让他根本辨别不出方向，正当他开始不确定自己走没走错方向时，呼唤的声音再次出现。
“施主，你干嘛躺在路上，是为了向踩到你的有缘人化缘吗”
“不是哥们”天水戟赶紧调整方向冲去，突然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光点，天水戟见状鼓足了一股劲冲去。
光点越来越大，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光圈将视线全部覆盖
“我没睡！”天水戟“蹭”得一下窜起身来，话音未落，耳边紧接着传来一下屁股着地的声音。
循声转过头，就看见一个身穿僧服的小和尚正呆呆地坐在地上。
小和尚呆呆地看向同样呆愣住的天水戟：“施主你是如何一下从地上笔直地窜起来的。”
“谢谢你呀，小秃头啊不是。”天水戟激动地握住小和尚的手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了。
“相遇即是缘，施主不必多言。”小和尚松开手后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微微鞠躬道，一只手正转动着一串红木佛珠，并没有在意天水戟的口误。
天水戟正要再问些什么，路上突然吹起一阵狂风，本就全是黄土的道路上顿时飞沙走石，天水戟在尘土弥漫的空气中就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一团黄沙趁乱便一把怼进了他的嘴里。
风只是狂了一会便没有了什么势头，慢慢平息了下来。
“呸呸。”天水戟连连朝着地上吐着沙子，此时的他浑身都沾上了尘土，就连那头白发此时都快染成黄色了，狼狈的样子让他像一个路边的叫花子。
“不好！我的扇子！”天水戟这才发现自己的扇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时，白色的扇子被递到了眼前。
“刚才你睡着在地上，扇子就掉你的身旁。”
“谢谢你！”天水戟发自内心地感激道，他突然发现，对比起自己，小和尚的那身道袍竟没有在刚才染上几丝灰尘，唯一的最底部几道黑印，可能只是对方这一路上走来导致的。
“不是，你怎么”天水戟刚想问道，但是话却噎住了。
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身后，微风还在持续，此时道袍正随风轻轻摆动，点点光斑闪烁。
仔细一看，只见银白色的剑柄在其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