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路漫漫(二)
天水钺的双腿已经彻底炸断了，伤口不仅被冰刺覆盖，就连骨头都是被生生折断，断脚当时已经彻底被冻成肉沫了，即便是吴勉看到伤势后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木野将其扛在身上，跟随着天水雪航一路回到主城。
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天水钺的表情突然有了细微的变化，已经不成形的嘴中喃喃自语着：
“以后就靠你了。”
张岚越走在天水戟的身后，刚才的局面让她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更是只能平复着心中稍稍兴奋的心情。
只是刚才因为那一句“可以”，她感觉自己心中的一块石头突然落了地，甚至开始庆幸还好没有阻止天水戟，这样的结果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喜出望外”吧，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张岚越从来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性格，从小家里的经历让她无论对待多危险的局面都可以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但是今天
还好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妈，妈”天水戟的声音将走神的她拉回现实。
“咦”张岚越愣愣地看着浑身带血的儿子。
“喂！”天水戟指了指自己的脸噘着个小嘴吐槽道，“你的好大儿都快流血流死了，而且一会还要远走高飞，你难道不该安慰嘱咐一下吗？”
“快走！”张岚越终于回过神来，一脚踹在天水戟屁股上，“赶紧回去准备点东西，然后再洗把脸。”
天水戟被踢后回眸看见妈妈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丝毫没有对他这副样子的悲伤，但天天和妈妈说话的他此时心里却是一片明了了。
“嗯！”天水戟重重地点了点头。
药铺。
古色古香的药架上陈列着各种各样标明名称的药材，架子的最上方横列着一幅被裱起来的“随心以述志”，那层层黑墨勾画在纸上，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吴勉把药敷在白绍的胳膊上，紧接着用纱布将其缠紧，白色的纱布立马渗出了暗红色的血，吴勉见状面不改色，熟练地又缠上一圈纱布 ，用力地用手指压住完好的上臂，血终于止住了。
吴勉在一旁用水盆清洗着双手，他面色严肃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战斗中冻结伤口止血！”
“嗯。”白绍应了一声，眼睛看向另一只手上的纸条，崭新的纸条上也同样工整美观地写着一个大大的“嗯”字。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又都考验我的技术。即便你身体抗寒，长期以往也会”
吴勉发现白绍正认真看着纸条，压根就没在听他说话，于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摆摆手，“给你的两份药一内一外，三天每早午晚饭后别忘了。”
“对了，吴老，你能帮我送个东西吗。”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整座南玄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星街上人潮涌动，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彼此认识路过时微笑地打声招呼，如果没有啥事还聚在一起聊上几句，每个人都在和平时一样做着不同的事，相同的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
主城门和主道因打斗被砸出的大坑也被连夜填平铺好，完好如初，真相连同一切尽数埋入地中。
唯一和往日不同的便是纳希门前，没有一个百姓在此进出，白发身影在城门朝着张岚越挥了挥手，就好像要出去游历的孩子和母亲告别。
确实也没什么两样呀。
“快走吧，咱一家现在都在你手上了。”张岚越单手叉腰，另只手不耐烦地挥着，好像在嘱咐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等等！”没等天水戟做出反应，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在妈妈身后出现。
木子扬连跑带喘地跑到天水戟面前，他是一口气从府上跑到这里的，这种强度的跑步和要他半条命没啥区别。
但他还是来了，只见一把长得不算规整的纸扇伴随着累得颤颤巍巍的双手递到天水戟面前，没等天水戟惊讶，木子扬率先说道：
“这两年，我家承蒙你家照顾了。”木子扬边喘着边说道，本就发白的脸色此刻因为喘不上气变得更白了，天水戟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用力一把推开。
“不让我说完，我知道你这一夜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好在结果还有转机，这是我做的纸扇，天气以后变热的话可以用来扇扇”
没有责怪昨日的吵架，孩子们之间的友谊从不应该为这些小事而解释什么。
天水戟看着木子扬，心中窜出一份无法遏制的悲凉。
他还只是个孩子，只是刚才那霸气侧漏的赌约让他一瞬间自以为已经是可以担当这些劫难的英雄了。
这份自我下意识的伪装即便是遇见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没有被打破，如今却栽在了面前这个朋友身上。
木子扬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被一把拥入怀中，紧接着，肩膀突然一丝冰凉。
“对不起，对不起”天水戟放声大哭，眼泪像断了弦的珠子止都止不住，“是我不不好”
是啊，他只是个孩子，竟然都忘记去悲伤了，那隐藏在心中的情绪，如蒲公英被一阵微风拂过，尽数散播。
木子扬没有接话，但胖乎乎的小手也同样搂住了正在哭泣的天水戟，而正是这种无言的安慰，此刻也是最有效的。
张岚越看向眼前这一幕，她只能连忙回过身去看看天空，天空中彩云踱步，偶尔还飞过几道整齐的白线。
嗯，早春的天，的确很蓝。
“慢着！”又是一道声音传来，同样的路线，更大的身影，吴勉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水戟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吴爷爷。”
“嗯”吴勉看着眼前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除了平时带着那帮小孩砸自己药铺窗户之外，其他时候都还挺待人亲的。
吴勉从袖中翻出一个小布包，将其层层翻开，映入视线的是一条静静躺在其中的绿宝石项链。
宝石上闪烁着晶莹的绿光，一眼便是那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是我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吴勉随口胡诌道，“我如今年龄太大了，膝下又没有后，这东西便给你了。”
“不行，我不能拿。”
“叫你拿你就拿着。”
“这万万使不得。”天水戟吐了吐舌头，突然俏皮起来的样子和还残留在脸上的泪痕是那样违和，“我都砸碎您那么多次窗户了，这临走还拿您东西，太不合适了。”
吴勉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孩子知道的是逐出宗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京赶考呢，心怎么能这么大，这种时候还能开出如此冷的笑话。
俩人就这么推过来推过去的谁也不肯接。
“那这样，你先拿着它，一年后回来再给我，可以吧。”吴勉实在诌不下去了，边说便用手将项链推给他。
“那好吧，吴爷爷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闻言，吴勉心中暗自长吐一口气。
“到时候吃饭没钱了还能用来当一下。”
小崽子真烦人。
“妈，我走了。”心情经过刚才这一下缓和了不少的天水戟将项链挂在脖子上，吴勉见状又上前亲手将上面的宝石塞进了衣领中遮挡起来。
“没事别露出来，当心遭到贼人惦记。”
“得了。”
一手拿着那柄纸扇，身后背着这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包，天水戟挥起手和众人道别。
看着挥手的张岚越，吴勉刚想走便注意到她仍驻足在原地，直到望着儿子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放心，那小子精着呢，倒是你，也不说点煽情的话。”
&34;那是我儿子，他都知道的，不用我嘱托。&34;张岚越恢复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往城内走去。
妈妈担心你那些话，还是等回来再说吧，现在只会凭空给他添加更多的心理负担。
况且说的再多也不如做些什么，这一年自己也不能落下进度了，成为别人的累赘，从来不是她这个女强人的强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