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夜坠梦(一)
40年前,这原本是由神统治的一个时代,但是人们并不屈服于此,在无数次人与神的战争中。
在人们一次又一次地牺牲着自己的生命后,终于,在灵皇的带领下,鸿蒙华夏境下,人类终于可以自由地生活在蓝天之下,尽情地享受着惬意与生活。
可是战争换来的一切又能维持多久呢?
南玄城。
这座古老的城池是连通整个南方的枢纽,作为国家正下方的御盾,布满城墙的倒刺让它如同那传说中无坚不摧的神兽玄武一般镇守一方。
一只灰黑色的雄鹰冲出云层,划破长空,穿过南玄城它那凶险的外表,从高空往下望去,城内倒是反差般的一片祥和。
城内的行人走在街上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在这条由人组成的潮水之中有几处分外显眼。
凑近一看,只见缝隙之中,几个小孩子不停地穿来穿去,为首的孩子灵活地避开人群向前跑去,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那一头白发,在黑色的人群之中分外惹眼,只见他高举右手中的风车,一边向前跑着,脸一边时不时地转过去嬉笑地看向被落在后面的朋友们
“快来呀!再慢点就追不上你的风车了!”为首的男孩大声笑着后面那个最靠近他的小孩
小孩十分生气,两边小胖脸被气得鼓鼓的,可又是无可奈何。
出人意料的是,对于孩子们不停穿梭在人群中干扰到大家的行为,人们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悦,恰恰相反,人们都微笑地注视着最前面的白发少年,一个妇人轻掩嘴巴和一旁的男子小声谈论:
“那个就是宗家的少爷吗?”
“是啊,他就是这南玄城城主的儿子,天水宗家的直系”
“天水戟。”
此时的天水戟还在不停地向前跑着,那个小胖子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他的后面又跟着几个小孩稀稀拉拉地跑着,看起来就是来看这小胖子的笑话的
“快还我!”小胖子明显真的生气了
“那你得有本事拿呀!”天水戟看着他停了下来,也在他的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看着小胖子生气的模样,天水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谁叫这个小胖子刚刚在大家面前公然反驳,丢他面子的。
此时后面的孩子们也跟了上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围在天水戟的前面,朝向小胖子大声地嘲笑:
“这么两步就跑不动了吗?快起来接着玩呀!”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就像一只带着尖刺的玫瑰一样扎进了小胖子的耳朵。
童言无忌可能说的就是这样吧,有时明明只是玩笑话,可总会在一个不经意间却刺伤了别人的内心。
他天生就比同龄小孩要虚弱,从小对身体所需能量的本能渴望导致他经常偷吃高热量食物,这才造就了今天的这副身材。
再加上出生于将军门下,体弱多病的他成为了父亲经常叹气的缘由,不知是太累了还是难过,小胖子双手扶住膝盖,脑袋无力地耷拉朝到地下。
看着他许久没有抬起来的意思,众人身后的天水戟感到十分无趣,他随手撇下那只纸质风车:“没劲。”
本就不结实的风车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飘着,那根用来固定扇叶的小木钉也在空中带着一片碎纸脱落。
整个风扇瞬间解体,其余的部分像一只只羽毛一样不起眼地飘到小胖子头下。
看着散落的残骸,小胖子的眼睛突然一瞪,用尽全力猛地暴起。
周围的小孩被他这一下吓得连连后退,小胖子大步冲向同样呆滞的天水戟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梆”的一声,天水戟刚反应过来准备举起手防住,他的额头上立马出现了一个大红印。
天水戟捂着额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头去望向那个小胖子,才发现他原来是那么高,高了他有半个头,刚才出拳的速度又是那么快,快的他都反应不过来,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疼痛,让这位南玄城第一公子爷不争气留下来了眼泪。
“呜~啊啊啊。”
这一声立马惊得让周边原本看热闹的路人急忙冲上前来把两人分开,小胖子有气无力地被两个人扶着,刚刚那一拳的力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至少现在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天水戟可是了不得了,看见被分开以后立刻对着远处的小胖子大声叫喊:“你小子完了!敢打我,我让我爹弄你!”
典型的富家公子语录,不过那声音里除了哭腔,还有不知是不是留在嘴里的鼻涕,让整句话变的和过敏的鸭子一样不清不楚。
就在这时,拉走双方的百姓们突然不动了,天水戟还在那里哭闹着咕噜着后天怎么往小胖子的厕所里丢一只毒蛇咬他屁股,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他不禁胡乱擦了擦眼泪转过了头。
只见整条街上,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南玄城的大门口,那里是古时候为了方便连通西方贸易所建的主城门,名曰“纳望门”。
在贸易没有开通以前,南玄城将其作为执行任务的出入口。
此时已接近傍晚,偌大的夕阳沉浮在地平线上,白云被照耀得仿佛天火席卷了人间一样,煞是壮观。
伴随壮观的还有夕阳下一个缓缓走来的人影,直到走进城门摆脱了太阳的映射,人们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只见他身披白色披风,一头黑发在风中飘荡,两轮英眉倒映在额头之下,一双褐色的眼睛却透露一份不该在一位美男子身上出现的坚毅,他左手从披风之下伸出,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柄银白长枪持于手中。
男子穿过城门,路上本就驻足的百姓纷纷欠身行礼,而本面露冷冽之色的男子突然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回礼,显然大家对这名年轻男子十分尊敬。
“白绍承蒙乡亲们厚爱。”白绍收起银白长枪,对所有百姓鞠躬表示郑重感谢。
等到白绍走到天水戟面前,从进门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忽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威严。
天水戟立马挣开大家,连忙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胡乱地理了理因打闹弄脏的衣裳,随即立即郑重地拱手弯腰行礼:
“师父。”
白绍微微点头,视线却穿过天水戟身后,当目光落在那个脸色发白的小胖子时,白绍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内心早已一目了然。
当天水戟行礼后抬起头,一道白影突然在眼前掠过,天水戟的脸上一下便多了沙包般大的红印。
天水戟捂住肿起来的脸庞,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眼眶一时间便不自觉挤出来了眼泪。
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可他一点也不敢哭出来,只能继续弯下腰不让白绍看到自己的正脸:“弟子知错。”
白绍径直走过他来到小胖子面前,小胖子被众人搀扶着勉强站立,本来惨白的脸庞此刻直冒冷汗。
白绍只是轻轻一眼扫了过去,立刻出现了几个人直接扛起了小胖子。
“请把送他去吴勉长老那里。”白绍说道,随后回头:“你和我来。”
天水戟颤抖着身躯,显然是刚才那一下的力道太过沉重,但是他不敢违背白绍的命令。
以他对师傅的了解,此时面无表情的他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白绍等人穿过南玄城的街市,作为一座军事要塞,南玄城长期保持着百年以来的建筑风格和运作体系,导致它的样貌和外面其他的城乡天差地别。
只有街上不断吆喝的商贩和店面门口的门童还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身居高墙之下的和谐气息,伴随着夕阳的光辉落下了帷幕,本应被夜幕笼罩的街市亮起了点点星光,因此当地人便称这街市为“星街”。
星街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城楼,如果说整座南玄城是神兽玄武,那这座城楼就是那高高仰起来的头颅,高扬到极尽庄严。
那是主城,里面,是整座城的最高执政者;也是整个天水世家的家主;
天水的最强者:“玄”。
众人踏进城楼大门,天水戟本就低着的头变得更低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每次只要犯事,白绍总会带他来到大堂之下当着“玄”的面对他进行体罚,并每次在他面告诫他作为宗家继承人一定要严于律己等等的话,可每次被罚跪十五分钟的天水戟已经失去了理解语言的能力,那些话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程度。
“但愿这次能罚轻一点。”天水戟这样想着,先前被扇得生疼的脸此时也终于缓和了一点,白绍此时终于开口了:“老规矩。”
天水戟只好老老实实跪下,而且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跪,师父每次要求他的上半身都必须挺直。
每次他只要稍有懈怠,腰稍弯了一点,就会喜获师父“背部按摩”外加十分钟附赠大礼包,
天水戟经历过几次“奖励”后,只好老老实实地照做。
倒也并非他一定要偷这个懒,这样跪不仅十分累腰部,更是非常费膝盖的。
不出意外,只是过了不一会,天水戟已经疼到失去了知觉,天水戟咬紧牙关,汗水止不住地顺着那头白发流下,眼睛也开始到处乱瞟以求分散注意力,时不时地瞟向身旁的白绍
可白绍还是原地无动于衷,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
天水戟见状,真是敢怒不敢言,之前被打的额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可师父丝毫没有关心。
疼痛和愤怒的双重加持下,天水戟一气之下心一横,双眼一闭:
反正是自己师父,不生气不生气,不是我打不过师父才这样的,对,就是这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接近昏厥的天水戟耳边终于传来师父的声音,只见白绍恭敬地向着大堂抱拳行礼:“分家天水白绍晚辈叨扰玄大人。”
大堂之上的座椅,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老人梳理着身旁灰鹰背部的羽毛。
感受到背部传来的舒适,灰鹰眯起了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老人抬起眼眸,说他是老人,只是因为那雪白的头发和胡子带来的年代感。
除去这一切,这个人身上透露着来自仅上位者才拥有的威严和神秘感根本就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
他看向天水戟,深邃的眼神中透露一丝冷漠的气息,整个大堂的气氛明显不太对了。
天水戟此时汗如雨下,根本无心道歉,只想快点赶紧摆脱这个累死人的姿势。
“爷爷,小戟知错了。”天水戟强撑着感觉不是自己的头来。
虽然他不知为何爷爷的情绪和平常不太一样,但还是尽力呲出自己的牙齿以求萌混过关。
至于一边罚跪一边详细解释自己为什么错了这种事,自己的爷爷应该不会对自己这么狠吧。
天水雪航,南玄城的第一任城主,天水世家的族长,同时也是天水戟的爷爷。
天水雪航没有吱声,只是轻轻地捋顺灰鹰的羽毛。
白绍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求情的话,可能自己这次犯的错确实太严重了,仗着城主之子的威风欺负百姓可是爷爷一直告诫的大忌。
天水戟这样想着,就先这么跪着等老头消消气吧,突然白绍开口了:
“请容许小辈上报结果。”
天水雪航微微颔首,眼神瞥了一眼地上的天水戟,不过仅是一眼便继续看向了白绍。
看见玄的默许,白绍立即拱手道,“我和城主在火灼之漠找到了本次目标:上古联盟统帅的佩剑——弑神七星剑。”
在一旁已然神志不清的天水戟听到五个字,脑海猛然惊醒:这虽然他一天不谙世事,但却有一个小小爱好,就是喜欢去父亲的书阁看书。
他的父亲--南玄城城主天水钺虽是武将出身,但对于历史神话尤为喜爱,书架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各个时期的书籍。
而这弑神七星剑,之所以能对他有这么深的印象是因为天水戟记得不止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了。
好像神话故事里说,这柄剑是谁的来着算了,天水戟的浑脑子此刻就和宕机了没什么区别虽然不清楚这柄剑到底为何来历,但一听这名字就霸气侧漏呀!
弑神!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座椅上的老人脸上严肃冷漠的表情竟也有了一丝惊讶的势头,足以证明那柄剑的威名之大。
“可是。”白绍顿了一顿,“在找到七星剑以后,城主不知是被迷了心智还是其他原因,突然操纵七星剑将我斩伤后直接逃走了!”
白绍说罢,将身上的白色披风撩起,此时披风下的侧腰部正缠满了绷带,本来白色的绷带已然被鲜血浸红。
白绍将其一圈一圈地解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笼罩了整个左腰,若不是伤口已经凝固,谁都不敢想象这样的致命伤还有人能活下来。
白绍从城外回来除了和乡亲们打招呼就一直面无表情,可能是平常性格使然,周围人都习惯了他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城主天水钺吗?”老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明显没有那么镇定了,带上了些许愤怒的颤抖。
“你的意思是,天水钺为了那柄剑,不仅重伤了你而且也没有回来吗。”
“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即便是城主,按律令,若定性叛逃,当斩!”
一旁的天水戟还在思索之前的问题,突然被白绍的话给拉了回来,还没来得及为师父的伤口所惊讶与悲伤,接下的话一瞬间就让整个大脑彻底地清醒了。
不过却是一片空白的清醒,面前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他全然不知道师父接下来说的话,更感觉不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仿佛自己心中的某片世界刚才悄悄地崩塌了。
不是,我就走个神,怎么就要斩我爹了?
恍惚之间他看见,不知哪来的勇气,天水戟跪在地上喃喃自语道:“骗人的吧,骗人的吧。”
听到声音,天水雪航听到打断的话语,眼神再次停留在天水戟,白绍见状也停了下来,场面再次陷入那种奇怪的安静之中。
“你说什么?”
“骗人的吧爷爷?”天水戟嘿嘿一笑,双目竟是空洞,“不是来罚我的吗,怎么突然就要弄我爹。”
“小戟,还没有定性叛逃”
“住口!”
天水戟大声喝止住了试图开口劝说的白绍,不仅白绍和天水雪航愣住了,就连天水戟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天水戟!”老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不!不!不是真的!”天水戟不顾师父的责罚用尽全力支撑了起来,此刻他面色惨白,仿佛戳到了自己的痛处一样,“老爹才不会才不会不!不!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水戟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刚才说错了话发现不如破罐子破摔还是什么,他竟然回头指着白绍说道:
“我说怎么那么奇怪,一定是你!是你欺骗了我爷,我早就觉得你来路不明,要不是我爹看重你,我怎么可能会拜你为师!现在这种情况我爹没有回来,我们不该怀疑是你的手笔吗!”
伴随一双羽翼轻轻震动的声音,鹰羽振翅而传来的一阵风声声传入耳中。
天水戟回过头来,天水雪航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肩部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天水戟整个身体被猛得摁回了地上,坚硬的石地被这股力道炸裂开来一个深坑。
两个膝盖骨隐隐传来了碎裂的声音,天水戟已经彻底懵掉了,那股传自头顶上方的声音让他根本没有勇气抬头:
“没让你站起来呢。”天水雪航看都没看地上差点被自己废掉双腿的孙子。
此时的他尽管表面上和刚才没有两样,可是那种由内而外爆发的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就连白绍在其靠近时都不禁后退两步。
前者紧接着微微看了眼炸开的地面,眼里的波涛只是汹涌了一下便重归平静。
“不过他说的对,我为何要听你一面之词。”突然,天水雪航闪现到白绍面前,“万一是你要杀我儿城主呢?”
刹那间,那股杀气猛得爆开,四周的石墙,不,整座南玄城似乎都轰鸣了起来。
所有城中的百姓心中仿佛都被微微一震,众人不约而同,齐齐看向主城的方向,来自初代玄的愤怒如同奔雷滚滚的黑云萦绕在脑中,久久不能消散。
回到城内,白绍看向初代玄,似乎是脱离战争,治理这座城的时间太久了,人们都忘记了眼前这位老人曾经是何等的存在了。
面对紧逼眼前的压力,白绍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但表情仍是镇定自若:“晚辈所言无一不实,而且我从来没说过城主要背叛大家,我只是陈述我见到的事实罢了。”
白绍再看向初代玄,发现其虽仍不为所动,但周围的气势比之前减弱了一些,白绍缓缓吐了口气,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可请初代大人放六界令召回城主,若城主仍旧不归,那不便证明晚辈所言的确属实了吗。”
天水雪航注视着白绍的脸,想看到那上面有没有因为说了谎话一掠而过的破绽。
白绍是十几岁时来的南玄城,谦逊的品质和高超的实力让他在各种任务执行中都起到绝对的作用,很快便得到了天水钺的认可,第二年便将其引入了天水的分家,成为了南玄城的一员。
天水雪航也对这个优秀的晚辈倍加喜爱,为了管教生性顽劣的孙子,就在五年前直接让天水戟跪在当时二十岁的白绍面前磕三个头正式拜师。
虽然之后天水戟每天还是没改那贪玩的毛病,但在白绍的“地狱式刑法”下,天水戟也多多少少会耍两下刀枪。
不知是天水戟本身就有些天赋还是其他原因,在天水雪航面前舞的那两下子虽然还是个假把式,但还真颇有风范。
这让天水雪航欣慰不已的同时,心里更对白绍愈发重视。
不过一个外家人,十岁前的经历模糊不清,即便白绍说过自己从小就是孤儿,靠习武卖艺生活,那也只是他说的,没有人可以证明真假。
天水雪航继续注视着白绍,不过脸上竟些许透露出了犹豫,孙子的话虽然过激且毫无直接证据,但也并不能说明这没有可能。
只是这种敢对师父指着鼻子大喊的荒诞行为一旦传出,宗家的颜面放在哪里,对此,他必须对孙子出手。
另外就是白绍的提议,这确实可行,但谁敢保证对方有什么企图呢,毕竟你即便是十多年的分家门人,遇到这种事仍应该谨慎为妙。
那柄六界令是当年七界大战时所用的“涛界令”,此令一出,意味整个涛界的集结。
而天水宗家之主,天水雪航也是整个涛界的领袖,第一代“玄”,是唯一有权利调动这柄令的人。
而且眼下召回天水钺只有这个办法,如果真的如白绍所说,天水钺被那股力量蛊惑失去了理智。
以他的实力如果逃到了其他的城区一定会引起难以挽回的结果,可是释放涛界令就相当于告诉天下所有人涛界集合,也势必会引起更大的恐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各界领袖都不约而同地约定不会擅自启用六界令。
“到底哪个是真的呢”天水雪航微微抬头,“传令吧,所有人到主城前集合。”
主城外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纷纷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的小胖子在人群之中,经过刚才的休息,他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此时正焦急的在人群中到处寻找天水戟的身影。
“我刚才那一下一定把小戟打疼了。”小胖子急的直打转,“这下他估计又要被白统领给罚了。”
一旁的吴勉轻轻叹了口气,他是天水分家的长老,作为和天水雪航生活在一个时代的人,年近花甲的他,即便是城主也要论辈分尊称他一声“吴叔”。
在这座城中生活四十余年,他心里已然明白刚才南玄城的轰鸣和此时的大会意味着什么。
“孩子,你先别乱动,你的身体刚刚才缓了过来,一会等你爸过来了,我会和他谈谈关于你身体的事情。”吴勉拉住到处乱窜寻找天水戟的小胖子嘱咐道。
小胖子刚回头说“谢谢”,四周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石墙被推动的声音。
向那边看去,主城大门中走出两个人,花白头发的老人走在最前面,他正对着百姓,脸上露着和蔼的微笑。
要不是他的手里还拽着早已虚脱的天水戟,此刻的他俨然就是一个慈爱长者的模样。
白绍跟在后面,天水雪航举起右手,他立刻停下退到一旁,天水雪航望着前方的百姓。
不远方,夕阳已落,万山丛丛,曾几何时,那里也是无数将士厮杀埋葬的地方。
战火纷飞的战场,如今也是长满绿野,终不见当年模样。
看着当下的时代,虽不说繁华盛世,但也不是什么战乱四起,天水雪航心中突然感慨万千:
“旧的时代要结束了,新的乱世就快要来了。”
他深呼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散发着湛蓝色光辉的令牌。
只见金蓝相映的令牌上刻着隶书体的“玄”字,仿佛一尊圣人端坐高堂。
群众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吴勉却露出了惊讶甚至惊恐的表情,那种表情不应该在一个老人脸上出现的。
“城主天水钺现在疑似叛逃,现在我会以涛界初代玄之名,使用六界之涛界令召集涛界所有人。”说这句话时,天水雪航明显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说道。
“如果天水钺在天亮前未归,那么根据天水宗家族规,宗家不服从涛界令调遣者,卸除所有的职位并派人追捕处死!”
底下的百姓闻言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大部分人对此充满着质疑,谁也不肯相信那个对待所有人如亲人的城主会做出那种事。
一旁被拎着的天水戟此刻耷拉着脑子,脸上挂着一丝之前努力挤出来的微笑,眼下挂着些许未干的泪痕和汗渍。
他好像在做梦一样,仅仅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前还在街上和那个小胖子打架说到底自己好像做得确实不对吧
他已经听不见什么判决了,但他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另外。”天水雪航又说:“鉴于天水钺的特殊身份,我也将免除其子天水戟的宗家身份。”
“逐出南玄。”
百姓顿时停止了议论,下面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路边树上的乌鸦嗡嗡作鸣。
所有百姓彻底惊呆了,那可是初代玄的亲儿子亲孙子呀!他难道没有一丝的犹豫吗?大家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天水戟始终保持着断线木偶般的姿势,这场审判不像是他的,他才十五岁呀,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干就要被逐出家门呀,还有他的那个爹,怎么可能呀?
那是一个雨天,漫天白丝从天而降,如雾如纱,一个八岁的白发少年坐在窗边的阳台上,任凭雨点打透全身,脸上若有所思。
“怎么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总是毫无情感色彩,但也从中感受到那份独属于他的关心。
“老爹。”天水戟没有回头,眼神茫然地看向远方,天水钺向着儿子的目光远去,他们现在整座城中的主城顶层,从这里能俯览到整座南玄城的全貌。
“你说我为啥要活着?”天水戟沉声问道。
“?”天水钺冒出一脸问号。
“哈哈哈哈逗你的。”天水戟回头就给他肚子一掌,天水钺没说什么,脸上出现淡淡的微笑。
走上前去和天水戟一起驻足,白茫茫一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阳台淋着不大不小的细雨。
他身为父亲,却从来不会像天水雪航和白绍那样对其严加管制,要是换做他俩,天水戟可不敢这样没大没小的。
天水钺看着下面,星街上打着伞来来往往的商贩和百姓,因为没带伞在屋檐下等着雨小的小孩子
还有透过窗门的点点灯光,或许下雨在屋里听着窗外的淅淅沥沥也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却是他守护了整整26年的地方。
“真舒服。”天水戟放肆地伸了个懒腰,全然不顾雨点打在自己的身上,“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那我可得努力了。”天水钺难得打趣道。
“嗯?”天水戟有点疑惑。
“做儿子的想享福,当老子的总得努努力。”天水钺破天荒一天开了两句玩笑。
“那请问老子打算怎么努力呀?”
“你知道弑神七星剑吗。”
“知道,天天听你念叨。”
“找到它,我就能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天水钺看着来来往往,安居乐业的百姓,眼里平静如水,但深不见底,仿佛藏着一只猛兽。
已经十五岁的天水戟每每都会想到那个雨落满城的傍晚,他当时听到老爹讲出那句略显中二的话后。
很出人意料,他没有接他老爹的话茬,或许老爹的内心也有一个少年稚嫩而疯狂的梦想吧。
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什么的,拜托,听着就超酷的!
天水戟有时不爱听师父的话偷偷溜出去玩,偶尔在同龄小朋友面前彰显自己官二代的优越感,一天天被师父罚了也没有那么后悔。
那也是因为他对父亲的依赖,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天塌下来了,那个不善言辞却极度可靠的男人一定会给你顶着的!
可是现在呢,那个男人背叛了他坚持的梦想吗,拜托怎么可能!那是我爹呀!所向披靡的,父亲呀!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天水戟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空洞,那眼中无边无尽的深潭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了似的。
“我看谁敢!”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声音,熟悉得洪亮,天水戟抬起头来,那道身影冲出了人群,竟敢直接对着天水雪航吼道:
“你没有任何证据去污蔑我的丈夫并驱逐我的儿子。”女人霸气十足,竟直接夺回了天水雪航手里的天水戟,一把将其护在身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理由伤害我的儿子。”
“张岚越,你的丈夫现在还是城主,我还没必要对你动手。”天水雪航沉声说道。
“他不是你的儿子了吗。”张岚越冷笑道。
“如果一切属实,可以不是。”
张岚越没在说话,只是狠狠瞪了天水雪航一眼便一把抱起怀中的天水戟,所有人见状立刻让开一条道路。
天水戟紧靠着自己的妈妈,五尺的男儿此刻依偎母亲的怀里,仿佛只有这里才可以抚平他这半个小时所受到变故的打击:
“妈,会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也给他变成假的。”张岚越一改凶狠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你爸那呆子心事都写在脸上,怎么可能会叛逃,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天水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低着头,白发盖住了他此时的脸庞,仿佛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天水雪航看向远去的张岚越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默默举起了手中的涛界令。
霎时间,尽管所有人都看不见,但都能感受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被灌注其中,涛界令被这股力量托到半空。
原本不大的外壳突然解体,巨大的能量柱从中破空而出,直冲云霄。整座南玄城被这股蓝色的光辉笼罩,仿佛神迹再度苏醒。
“各位可以开始期待一下结果了”,天水雪航望着浮在半空的涛界令慢慢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而一旁的白绍一反常态地盯着,眼神里映着属于这个力量的光辉,口中喃喃自语:
“涛界令的话,应该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