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老师
此梦悠长，一夜好眠。
第二日许禁很早就起来了，发了发呆，做了一个简单的早饭，然后又接着发呆。
相反林惟许倒是一夜辗转反侧，她想了很多，想的乱七八糟的，具体想什么其实她也不清楚，脑子一直乱乱的，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还过于仓促，应该再缓一缓或者再等等，等到毕业或者自己再稳定一些了再考虑这些事，她想了好多，可是一想到对方是许禁就觉得他等了那么久一定很累了。
不想他一直等着了，还有自己，还有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或者坚持坚持就真的人生寂寥而过。
他的出现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对自己来说都是一抹亮色，在自己平凡无味的生活中添加了好多心动的情绪，一直让自己那么难以忘怀，时至今日这份心动摆脱了年少时的无处安放，变得厚重稳定起来，让自己充满了温暖。
原来时间还可以这样足以让年少青涩的酒变得绵长醇香，再次相拥是满心的安定，还好还好，还是他。
林惟许躺在床上脑子晕晕的不愿意起，还想自己癔症地晕一晕，晕了好一会，手机震动了。
【下来吃饭吧。】许禁光是看着这几个字都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假的一样，他甚至都不敢相信，一切都太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林惟许看着一条信息后面捧碗吃饭的表情包有些想笑，一时手抖微信上许禁的头像抖了抖马上显示“我拍了拍许禁的帅照”，林惟许看到就更想笑了，这个人还是很和以前一样，那么自恋！
【这个是赵太阳给我设置的我马上改过来。】许禁看到她拍了拍自己，一看拍的内容就想起赵太阳，马上解释担心她会误会自己。
【没事挺好的。】
【下来吃饭吧。】
【好，马上。】
林惟许在床上翻了又翻，终于起来了，快速洗漱完下了楼。
许禁看到她下楼，就招呼她过来吃饭。
“你有收到消息吗？”许禁收拾了好久的情绪，才开口说。
“什么消息？”林惟许还在状况之外，尽管很多时候她也看手机，但就是会忽略点一些东西，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袁简润和许禁都会在告诉她一遍。
“李老师的事。”
林惟许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位严肃认真的李老师，她好像几天都没有在见到她了，又想了想也许是自己没有关注到别人。
“她怎么了？”林惟许喝着许禁端过来的牛奶问着。
“你知道她是一个人独居，好像是不是儿子出国了还是她本身就无儿无女”关于李老师儿女的事，许禁听了好多版本，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那个版本是对的，一直尝试着慢慢说，他想慢点把事情告诉她。
“我知道，嗯--”林惟许不知道关于李老师儿子的事能不能说，迟疑了片刻。
“什么？”
“她好像有个儿子，本科研究生都在国外，后面就再也没回来了，李老师也一直教书到现在”
“你怎么知道的？”许禁刚问出口大概也能猜到，林惟许肯定跟自己一样听说了很多版本。
“你刚才想说什么”林惟许也不确定别人的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好奇许禁怎么忽然说到李老师。
“有同事说李老师在浴室摔了一跤磕到脑袋然后没抢救过来”许禁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甚至联系不到相关家人。
“什么？”林惟许听到消息都惊呆了，前几天李老师还说批评她听课不认真了，怎么才几天就没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林惟许翻开手机打开屏蔽很久的小组群，看到群里发的消息，才真的相信了，她很惊讶甚至无法想象怎么会这样，而且怎么可能，明明前两天还在批评自己，现在就
时间就像在不知道的地方作了弊，结果出来的时候，是那么地让人难以置信。
许禁看了看手机，最新发的信息是：“李老师的儿子很多年都联系不上，听说硕士毕业后就留在国外了可能需要学校需要我们”许禁很费解为什么会联系不上她的孩子，她的孩子都不想回来看看吗。
“听说她的教育很是严苛也许当时孩子受不了，所以才选择远走高飞的吧”林惟许也看到那条消息，不知道说些什么，愣着神艰难地说：“她在学校工作这么多年，只能由学校出面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我还问了李老师有没有别的什么亲戚，然后就她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小县城”许禁神色暗淡地说。
“”林惟许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确实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能李老师的教育真的很严苛，别说她难以承受，她的学生也很受苦，更难说她的孩子了可是，这要怎么说呢？她还是难过，还是觉得心里压了好大一块石头。
“可能学校这两天就办一个简单的葬礼，到时候需要大家一起帮忙。”
“应该的我肯定会去送送她的”
说完这句话，林惟许好像用完了自己全身的力气，第一次她在温暖的屋子里感觉到寒冷，砭入骨髓的寒冷。
“你别难过，我就怕你难过。”许禁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温和地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转学，就是父母身体不好，病的很很严重，为了方便我妈给我转了学，当时我真的好怕好怕，这也是我大学四年都在家门口上的原因后来他们身体好了，才鼓励我出来看看”
真正让林惟许怕的东西不多，唯独父母是她的软肋，她无法想象这个“妈妈”到底经受多少孤独和寂寞也没能盼来她的孩子可能她也知道她的孩子再也不回来了，又或许她在漫长的人生中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林惟许就是替她难过
大概也就是两天时间，学校就组织给李老师举办一个简单的葬礼，人很少，大多都是同事，没有一个学生。
她生前那么严肃苛刻很难得到学生的喜欢的，所以她的葬礼冷冷清清。
林惟许去到她家的时候，她家干净整洁的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卧室有一个简单的柜子，柜子里全是各种证书各种奖状各项荣誉，用别人的话来说，李老师这一辈子活的就剩荣誉了，都快成仙了，丝毫没有人气。
林惟许打开另外一列抽屉，整整一列全是她儿子的各种奖状荣誉证书，从幼儿园到大学再到本科和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之后就再也没了
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除了一柜子的荣誉其他什么都不剩，没有孩子陪伴，没有学生喜欢，更没有一丝人气，就这样严谨认真地过了一辈子。
后来同事把那些“荣誉”收拾起来包裹好，一起烧成灰烬，也算是最后为李老师做的事了。
“都烧了他孩子如果回来了怎么办？”林惟许红着眼睛问另外一位老师。
“不会回来了”那位同事把所有证书胡乱放在一起，甚至都没有仔细看，或许在他的眼里这些东西只是一堆废纸，不需要分的太细。
“”
“这么多年能回来早就回来了，李老师就是这样，对谁都苛刻，对她自己更是苛刻到了极致。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自己，连年级主任都拿她没有办法，即使她教出有出息的学生又怎么样，她严厉啊！严厉的让人不敢靠近，谁都怕她啊！
主任的很多教学上的问题都是她指点的，谁又能说她什么”他点了一根烟继续说：“她的孩子我见过，从小到大都没放松过，那么点孩子就要跑很多补习班，书包压得根本直不起腰特级教师的孩子就是累啊！当时整个办公室都在感叹！”
他继续抽着烟林惟许不喜欢烟味，可是此时此刻她并不讨厌，她知道这些飘散的烟雾是同事对她最后的缅怀。
“这个小老太太虽然学历不高但是心气高，自考了本科又研究了研究生课程，之后又修了别的乱七八杂很多东西唉！她学习的那些我都记不住，我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是她带的我，我当时每天都骂她，我的一点点小毛病都要被他批评好久唉！谁能想到她走的这么突然”屋里的烟越来越浓：“小林，其实你看人不管多优秀其实意义是什么呢？到了最后这些“荣誉”不都是灰烬吗？”
他红着眼睛说。
“这个小老太太活着一辈子，教书一辈子，竟然没有一个学生喜欢她，甚至都没人来看她没有一个”
林惟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荣誉”整理好，那些折叠的角一一抚平。
她整理了很久，最后还是要化为灰烬，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李老师的痕迹了，甚至再也没人能记得她。
那天林惟许回去很晚很晚，知道许禁在一个角落找到她，然后什么都没说就带她回来了。
他们回家后没有开灯，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他们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很久
最后,林惟许在黑暗中慢悠悠地开口说：“你说优秀的人的“优秀”有很大意义吗？”
许禁一直在殡仪馆忙，并没有去过李老师家里，他也并不知道林惟许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优秀的本身就是意义，这是我认为的。”
许禁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不要太累。
林惟许自然地靠了过去，然后哽咽地说：“你知道吗？李老师所有的证书所有的“荣誉”，那么多年的努力一瞬间都化为灰烬了”
许禁的手抚上林惟许的脸，一点一点抚摸着，一点一点安慰着：“可是这就是李老师存在的意义,她的人生就是与这些相伴的，这些荣誉就是她的，即使化为灰烬也还是属于她，是她的荣誉是她的徽章，这些是谁都改变的不了的事”
“你知道吗？没有一个学生来说送她，没有一个学生”说到这里林惟许终于哭了出来，她真的觉得好可悲，李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一辈子都在教育事业上牺牲自己，可是，最后走的时候她的那些学生没有一个来送她
“唉”许禁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一会天花板接着说：“她当老师就不是为了这个的，她也许就是想好好教书的呢？至于学生喜不喜欢她，在学生眼里她是什么样子的，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她只要教好书把知识教给学生就行了”
“她不求名利，只是教书而已！”
许禁说完，林惟许便放声大哭，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她只想哭，她觉得哭才能解决压抑他啊的所有情绪。
许禁一直哄着，安慰着，一直没有远离。
在之后的调研中，林惟许更加沉默，她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改正李老师批评她的地方，她能做的就是在做听课笔记的时候，把每一个字都写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都写的认认真真，即使她以后可能与教师职业无缘，但是李老师让她印象深刻，好的老师不一定像李老师那样，但好的老师一定会像李老师那样兢兢业业。
“正所谓爱岗敬业就是如此吧！”林惟许在讲这句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李老师的身影，她严谨认真又苛刻的样子，尽管自己跟她还没有那么熟悉，甚至她也没那么喜欢自己，可是她真的再用自己的一生去好好教书。
林惟许最后用这句话结束了她的试讲，她在这个学校的调研也随之结束。